“瞧見沒有,寒門素戶出來的就是這等貨色,豈能讓他們得勢如今朝堂不靖,到處嚷嚷著變法,不就是這些素戶出身的家伙鬧出來的動靜么”
王宗靖不看窗外,只垂眼撫指案幾。
徐長纓神情未動,端茶抿了一口,道,“云夢薛向近日風頭極盛,以他的才名,他真奪魁,也不奇怪。”
王宗靖冷冷一笑,道,“圣人云,有教無類。可我卻說,大治之世,不可無門第規矩。
這一屆若再讓平民奪魁,試問我等蔭生子弟,如何服氣天下文風,豈不亂矣”
徐長纓微一點頭,“但科道爭勝,各憑本事,你我便是再屬意誰,又能何為
王兄,若是有什么偏門要走,恕徐某不能奉陪。”
王宗靖道,“王某豈會做有違王法之事,只需如此,如此……”
窗外,杏風起,塵沙未定。
而堂內紅燭,無聲跳動。
…………
豪言過后,薛向辭別孟德等人,獨自歸去。
才走過一條街,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人跟行。
他轉到一處街角,那人竟主動走上前來,斗篷遮身,斗笠遮面。
“薛郎君,隨我來。”
薛向一驚,是魏夫人。
這當口,他真不愿跟魏夫人會面,但又不忍拂她美意。
兩人一前一后,行至南郊,一座舊橋邊。
舊橋是青石砌就,兩側垂楊掩映。
橋下溪水潺潺,偶有碎石激起白浪,月光灑落其上,碎銀般粼粼閃動。
風自林間穿出,吹動枝頭,也吹皺一池清光。
魏夫人解下斗笠,露出一張明媚逼人的臉,她今日未施濃妝,發髻松束,只簪一枝銀杏玉簪。
那玉簪在月下閃著冷光,映得她眉眼溫柔又疏淡。
“師母叫我何事”
“我聽見傳聞,今次魁首會在蔭生中誕生,消息源確定。適才見薛郎君豪言,我恐將來事難成,郎君落寞。”
薛向默然,他真沒想到還沒開考,就有人玩內定那一套。
若是憑實力,他自信不輸任何人。
可若有人弄鬼,還真就麻煩了。
“多謝師母提醒。”
薛向拱手行禮。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魏夫人從袖口滑出一根玉簫,遞給薛向。
薛向接過玉簫,仔細打量,便見簫長七節,通體碧玉,通透溫潤,月光照上去,如一泓凝住的春水。
唯簫口處,并非玉制,而是一截粗梨木,梨木還有幾分眼熟,跟昨天雨傘的傘柄有幾分像,像是傘柄鏤空改制的,和簫身并不相配。
“家父常說,簫能助運,薛郎君大考在即,無以為助,新制一柄簫管,為郎君討個好意頭。”
魏夫人斂眉道,“郎君不妨試試。”
“我并不擅此道。”
“試試無妨,沾個好意頭也好。”
薛向持簫唇邊,輕輕吹送,聲音烏啞,鼻尖竟嗅到淡淡海水的味道。
魏夫人面紅如醉,接過玉簫,“看來沒做好,音質不對,我再改改。
祝薛郎君考運大行,必定登科。”
言罷,一旋身,罩上斗篷、斗笠,快步去了,腳步竟有些慌亂。
薛向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這是干什么,便是勾引,也不該這般草草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