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靜心誠意,進入物我兩忘狀態,半個時辰后,他從入定中走出,重新閱覽自己所作文字。
越看越覺滿意,紙上未用巧辭藻,然每一處皆有落點,每一句皆關制度,不涉誅心之言,卻直指人事陰私。
對偶、用典、平仄,無一不精細。
自問,便是和他平素所背誦的名篇相比,也足以并駕齊驅。
當下,薛向開始做和四書相關的智識、注釋、判斷、引申義的題型。
許是為了拉開差距,題量極大,總計五十道。
薛向飲一口清水,吃一塊豬油餅,待氣息平定,開始答題。
很快,他便進入了狀態,只余筆尖在紙張上的莎莎聲。
不知覺間,便已至傍晚,一道夕陽從窗欞流入,落在薛向肩上,如水般微暖。
薛向安靜地牽筆引文,天地仿佛寂然無聲,只余燈火輕搖,映出他低垂的眉目。
那神情,不似臨敵赴考,倒像臨池觀水,平澹而深。
他一筆一劃,如溪水緩流,沉靜安然,仿佛整間號舍,也在他筆下漸漸沉入一片澄明之境。
又兩個時辰后,他答完了所有的題。
檢查三遍,確信再無遺漏,念頭一動,便將試卷收入文箓戒中。
不多時,文箓戒中便顯露出一片文字,正是他在試卷上寫下的文字。
只是和他寫的文字不同,那些流光聚成的文字,便是正經的印刷體。
很快,流光聚成的文字,化作流光消失不見。
文箓戒中射出一道意念,投入他的腦海,告知:已交卷。
“到底是郡試,先進多了。不僅避免了接受卷的麻煩,還避免了書吏謄抄的過程。”
薛向暗暗贊嘆。
離考試結束還有近兩個時辰,薛向坐不住了,便躺倒在石床上假寐。
不知覺間,竟已沉沉睡去。
而距離薛向百丈開外的閱卷廳隔間的靜室內,徐長纓正在飲茶。
鐸鐸兩聲,門敲響了。
他打開門,門外立著的正是監督監考的王宗靖。
對王宗靖的心意,徐長纓已有所領會。
他是學宮的人,本不必在意州伯指示。
可與此同時,他也是保守派的人,很不滿意中樞掀起的變法風潮。
從這點講,徐長纓又和滄瀾州州伯分屬同一陣營。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真的干預此次郡試。
除非,零風險。
故而,這一兩日,他刻意對王宗靖避而不見。
卻沒想到,王宗靖竟追到這里。
徐長纓將他引入,閉上門,微皺眉頭,“王大人,外面考情如火,你不去監督諸位監考,來尋徐某作甚”
王宗靖微微一笑,沉聲道,“徐兄,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那日所言,你意下如何”
“王兄所言何事我都忘了。”
徐長纓擺明了不愿接茬。
密室幽靜,銅燈燃著青白火,壁上嵌著一方陣盤,隱隱有光流轉。
王宗靖拱手,笑得溫和,“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徐兄,這次之后,你就不必留在滄瀾學宮了。”
徐長纓盯著他,眼波微漾。
王宗靖緩緩坐下,“青城府君,將被調離。
學官再是清貴,也不如一地封疆,誰不愿一展生平所學”
“我實在不明白,就為一個薛向”
徐長纓不解,薛向就是名聲再大,即便奪魁,不也就是個小小郡生。
“不為薛向。”
王宗靖道,“只為一改風氣,至少在滄瀾州,這次郡考,州伯是愿意看到的是一個個蔭生獨占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