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朝中那幫嚷嚷著變法的家伙看看,到底天下英秀盡在誰手”
徐長纓默然良久,低聲道,“你想怎么做”
王宗靖將一迭紙攤開,推過去,徐長纓掃了一眼,吃了一驚,“這是薛向城試試卷”
王宗靖點頭,“再是謄抄,行文風骨,文氣脈絡、筆勢節奏、起承轉合,是藏不住的。
徐兄素有文眼之稱,要找出薛向試卷,豈非易如反掌
再者,徐兄雖不批閱試卷,卻是主考,對一份試卷臧否上兩句,便足矣。
對徐兄而言,就是順水推舟,葉落無痕的事兒。
我還有事,看看時間,應該有不少人已經交卷了。”
說罷王宗靖起身離開,密室再次沉入沉默,只余燈火跳動。
徐長纓動心了,王宗靖精準地把握住他既想要好處,又不愿承擔任何風險的心理。
而這兩點,按王宗靖的操作,確實都能達到。
徐長纓的確不負文眼之名,不過半柱香的工夫,他便在乙三號的閱卷臺上,找到了薛向的文章。
他故意在閱卷廳中來回踱步,余光時不時掠過薛向的試卷,心中暗暗震驚。
他只掃了一眼,便知這絕對是份能排到卷首的文章。
正批閱薛向試卷的老儒沈明周更是連連點頭,如飲老酒,一臉欣然。
徐長纓趁機靠近,低聲道,“明周兄,是何佳作,引得你如此作態。”
沈明周哈哈一笑,指著試卷道,“此卷義理精醇,闡發透辟,如燭照幽微,盡顯圣賢本旨。
文辭雅馴,法度謹嚴,章句間云錦天章,氣韻生動。
佳作,難得的佳作。”
“噢我瞧瞧。”
徐長纓取過試卷,快速閱覽,心中越發震驚,他閱卷多年,似這等級別的城生試卷,所見也不超過一掌之數,心中訝異之際,指著試卷道,“卻是是一篇難得佳作,可這樣的時論,于今,卻是不合時宜。
明周兄,依你之意,對這道時論題,判多少分。”
沈明周皺眉,他本想著是給滿分五十分,徐長纓這么一說,他思忖片刻道,“四十七八總是要的。卻不知徐大人所謂不合時宜,是何意”
徐長纓道,“你看著兩句‘世易時移,茍利于民,雖損益百王可也’,何其悖也。
如今,朝中變法與否,爭論甚烈,這樣的時論文,判的太高。
我怕有心人以為,明周兄也是銳意變法之人。”
刷的一下,沈明周變了臉色。
如今,朝中最險惡莫測的漩渦,便是變法派和保守派的爭鋒,他不過是悶頭讀書的老學官,萬萬不敢摻和進這等風波說。
他才要解釋,徐長纓已含笑走遠。
“也罷。”
沈明周刷刷落筆,在時論文后,判下三十八分。
其余智識、引申義、注視、判斷類小題,竟是一分未錯。
半柱香后,復核閱卷的考官是個白面儒生,大號向宇,怒氣沖沖拿著此卷,找到沈明周,“明周兄,你可仔細看了這時論題”
沈明周點頭,向宇瞪眼道,“這篇文章論理層層遞進,如金聲玉振,結構渾然天成。
見理之明,持論之正,深得先圣真髓,允稱佳制。
墨韻筆意,亦見功力。
你判三十八分,是何道理”
沈明周道,“此子似有迎合變法,狂悖犯上之論。
似此之輩,正待挫其銳氣,以免將來行差踏錯,悔之無及。”
“荒唐。”
向宇怒了,“這是什么道理,中樞都未定論變法是好是壞,便是真的迎合變法,又算什么錯處。”
沈明周梗著脖子道,“既是我判卷,便要合我道理。
向大人若覺不公,你也可判分。
按律,初判和復核,爭論不下,二人分別給分,折中論績。
向大人覺得還不夠,大考上報。”
沈明周生性膽小,他寧可被學宮申飭,也絕不愿被拖進保守派和變法派相爭的漩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