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青煙泛起,鬼胎煙消。
頭頂的陣旗,也隨之掉落,整個遮掩陣法消失,昏暗的夜色也放入眾人眼簾。
薛向斂目垂眸,揉了揉小適的小腦袋,“這回,皮影戲的表演,算是結束了。”
………………
夜如沉墨,寒星如屑。
寧家莊外山林深處,一間舊閣樓中,燈火昏昏,炭盆發出劈啪輕響,帶著未燃盡的龍涎香氣,繚繞于空。
閣中一案,兩人對坐。
一人白衣如雪,唇角似笑非笑,正是寧千軍。
一人則面皮灰白,衣袍內隱有鬼氣翻卷,正是久不露面的鬼伯。
鬼伯倚坐于竹椅之上,肩膀微顫,右手不時按著胸口,臉上血色全無。
他嘴唇一抖,往口中塞一把丹丸,嘶聲罵道:“那一劍,竟然傷我本源……他不是練氣小輩嗎,怎的如此厲害”
寧千軍斟了一盞溫酒,推過去,道:“這混賬向來古怪,他的文氣恐怕到了字境二階,可恨,我竟還未入門。”
鬼伯冷笑,接過酒盞一飲而盡,鮮血順唇角滴下,“那鬼胎我煉了七年,今日毀在此賊手中,我真恨不能生啖了他。
公子,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恨薛向入骨么
為何只讓我嚇一嚇他家人。
我完全有能力,在他回來時,讓他見到他全家拴在一根根繩子上,吊在半空中,任惡鬼噬魂。”
寧千軍緩緩起身,負手踱至窗前,外面松濤如潮,天色陰沉,一抹雪光從枝葉間透進來,映在他半邊臉上,如寒霜冷刃。
“我也想如此。
但,他是官。”
寧千軍轉身,神情卻分外平靜:“鬼伯你來自邊野,不知我大夏神國國朝體制。
有那么幾則天條,是無人敢犯的。
犯,則案轉文淵閣,天下共誅之。
其中之一,便是對官眷動手。
今日嚇他家一嚇,已是極限。
若真鬧出傷亡,那便是血海的干系。
到時候,就不是破案,而是鎮恐了。
而鎮壓恐怖,是不需要證據的,即便我堂堂寧家,累世家族,也必會被連根拔起。”
鬼伯倒吸一口涼氣,“看來還是踏馬的當官好,無怪,誰都削尖了腦袋,考科舉。
不過,既然如此,你叫我演這一場,有何意義
可惜了我的鬼胎啊。”
寧千軍從懷中摸出一方錦帕,抖開,細細擦了擦指節,慢條斯理道,“意義自然是有。
他赴宴的時候,家里出事。
你說,他會把這筆賬算在誰頭上”
鬼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好一個禍水東引,你想讓姓薛的把賬算在趙歡歡頭上
趙歡歡那小娘們兒,真是誘人,肉香四溢的。
一看她那張臉,我就忍不住想到床。
公子,為了彌補我的鬼胎,你享用完那娘們兒,可得讓咱……嘿嘿……”
“自然不會忘了你。”
寧千軍眼中掠過一絲淡淡譏諷。
鬼伯道,“公子,我還是不明白。
就算你不設這局,姓薛的也一樣會拆那歡喜宗,到頭來,他和趙歡歡還不是要勢不兩立。
我看不出,你加這一把火的意義。”
寧千軍哼道,“我仔細研究過薛向此人。他生性護短,最怕旁人欺他家人、辱他門楣,便是嘴上不說,心里也記恨。
在他的視角,趙歡歡敢對他家人來這一出,他是一刻也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