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商機的攤販,也挑著擔子,追上山來。
執法隊更是早早上衙,持戟列于廣場兩側,戟鋒映著白光。
巳時一刻,山道上傳來沉沉的鼓聲。
鼓聲由遠及近,像一條看不見的河,從山腳一路流淌到正一堂前。
人群的喧嘩漸漸止息,所有目光都投向正朝這邊走來的一隊人馬。
走在最前方的是府君黃姚,他身著深黑色官袍,胸前繡著白鷴,腰系白玉佩,步伐沉穩而緩。
在黃姚身后,是郡丞曹芳,他身著淺黑色官袍,手執象牙笏,神色冷峻。
緊隨其后的,是迦南郡各位掌印,他們亦穿淺黑色官袍,分列兩隊。
其間一人,面容清癯,眼神如水,正是薛向的便宜老師魏央。
在郡考結束后,魏央插手了薛向的人事檔案走向。
導致薛向坐到了現在的火山口。
而主使之人也兌現了對魏央的承諾,調其擔任了十一堂堂尊,這是個和云夢城令平級的職位。
但魏央兼任了掌印寺掌印,如此,便等于提了一級,仙符由七品躍升至六品。
此刻他一身淺黑色官袍,被健碩的身體撐起,整個人不怒自威。
很快,一眾迦南郡高官步入正一堂,和已在堂內等候的官員互相見禮后,眾人各自落座。
而今日的主審——掌印兼第一堂堂尊謝遠游,緩緩走上主審位。
謝遠游,三十七歲,官袍寬大如云,鬢發微霜,眉目間卻有不容置疑的鋒銳。
正一堂廣大,內設數百座椅,排列如林。
一眾官員落座后,遠處石階上,各大世家高門的子弟、族老們相繼出現。
沈家、寧家、呂家、樓家的人皆在列,衣色各異,卻無一人露出笑意。
他們的到來,使得堂外的百姓屏住呼吸。
這些人入堂來,堂內又是好一陣寒暄。
趁著他們寒暄的檔口,城中的大戶,宗門領袖們,各家貴眷,從后方側門進來,各自尋找座位安坐。
陽光自天窗瀉入,斜斜照在朱紅柱身上,映得堂宇金光流動。
鼓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堂內忽然陷入詭異的寧靜,無形中一股逼人威勢油然而生,仿佛有千萬斤重,靜待薛向到來。
東南角,立柱的陰影里,靜靜坐著一名綠裙女子。
她腰身纖柔,身姿動感,衣料隨風輕蕩,面上覆著一層細白紗,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
正是魏夫人。
今日,她本不該來,畢竟人言可畏。
但,她暗里詢問自己無數次,還是忍不住來了。
她隱在人群的角落,指尖輕輕攥著袖口,像是怕被人看見手心的顫意。
牡丹會后分別那夜,她便再也忘不了薛向眉宇間的光。
那光像一枚釘,嵌在她心底,越是想忘,越是清晰。
她很清楚,自己和薛向絕無可能。
她只能靜靜坐在在這里,隔著層層人影,靜靜望著堂門,像是在等一位遠行多年、終于歸來的親人。
距離魏夫人身后一丈遠的距離,趙歡歡和蘇丹青也早早進來,挑了個靠角落的位置。
素來光彩照人的趙宗主,今日換上一身素袍,不施粉黛,偏生眉目極美,帶著與生俱來的勾人風情,引得不少人側目。
她神情凝重,輕輕轉著嫩生生食指上的扳指,低聲道,“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讓他去啃……”
“宗主,說什么呢。”
一身白袍的蘇丹青做男人打扮,輕聲喝止,“這里可不是說這個的地方,再說,他是聰明人,我相信他必有后手。
“但愿吧。”
趙歡歡終究不能輕易釋懷。
就在二人對話的檔口,一名戴著斗笠的黃裙女,從側后門進入。
她烏發如瀑,鬢間插著一支鳳形金釵,雖不露面容,渾身散發著一股逼人貴氣。
在她身旁,一個青衣俏婢緊緊跟隨。
兩人也尋了左近無人的后排落座,青衣俏婢低聲道,“元君,瞧瞧,這陣勢。
我看這些人只恨薛郎君不死。”
無須說,黃裙女正是曾經在照夜塢教導薛向備考的“元君”。
青衣俏婢,則是黃裙女的貼身侍婢雪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