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清明舉手指山:“自兩國為金身歸屬爭執以來,神祇常不安,但多半止于‘江邊吟嘯’,風起三鼓,浪應十丈。
昨夜傍晚,有人聽見江心地動山搖,緊接著便看見江心五色亂光游走。
到了下半夜,便有人瞧見道蘊金身眉宇金紋亂走,兩側楹聯中的文字盡數剝離。
諸位皆知,兩側楹聯中的文字,乃是廣成先生所題,那是何等宏大法旨。
連他老人家的文字都壓不住了,下官實在沒辦法了。”
“沒辦法這就沒辦法了朝廷要爾等何用……”
魏范大發脾氣。
趁此機會,薛向悄聲問蘇寧道,“這道蘊神祇,莫非已修成愿靈”
薛向熟讀典籍,知識面已然十分廣博。
所謂愿靈,便是眾人信仰之力凝聚到一定程度所化,乃至誠之靈。
既然生靈,便有自主靈識,雖依舊秉持護民之愿,但已非泥塑木胎。
蘇寧點頭道,“這是自然,道蘊神祇已生神妙異能,稱得上有道神祇。
貴我兩國爭奪他的歸屬,讓他的愿靈生煩,才致使不安。
原本,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問題應該出在昨夜的江心異變,大概率是有人挑動了地脈,刺激愿靈紊亂,才導致今日異象。”
“那江心的黑霧。”
薛向問。
“皆是被鎮多年的邪祟。”
蘇寧分說道,“道蘊金身顯靈數百年,其金身不知鎮壓多少邪祟。
如今道蘊金身不穩,邪祟外溢,若不抓緊消除,一旦成了氣候,必將為禍沿岸數百里。”
兩人正悄聲議論之際,那邊爭執已起。
便聽周敬安朗聲道,“安撫道蘊神祇的關鍵是什么
誰都知道,是道蘊金身兩旁的楹聯,那副楹聯乃廣成先賢所書,久而久之,這副楹聯已成法器。
如今,楹聯中廣成先賢的文字已崩碎,道蘊金身已不可能安居于此。
不如趁此機會,我方迎回道蘊金身,以正邦本。”
魏范冷哼道,“才議定好的,又要變卦
道蘊神祇為何不穩,還不是有人私底下動了地脈。
誰知道這賊人打的什么主意
照我看,誰對道蘊神祇有所企圖,誰是賊人的可能性就最大。”
周敬安大怒,“休要指著和尚罵禿子,能這么輕而易舉,就攪動地脈的,除了巫神教,我真想不到還有誰人。
非是周某趁火打劫,貴國要是有本事,便讓道蘊金身安于本位。
否則,這般持續動蕩下去,道蘊金身的愿靈久久不安,恐要消散。”
顧懷素撫須:“某可往請文廟大宗師,重題數句,料來必能安撫道蘊神祇。”
沈抱石搖頭:“只怕沒那么容易,焉知道蘊神祇還能撐多久”
他話音方落,忽聽一聲巨響。
整個樂道山都在搖晃,卻見金身眉宇之間一道細線挾著金光斜斬江心,江面被光刃硬生生劈開,大量黑氣煙消,厲鬼哭號稍滯。
不多時,江面又沸騰起來。
被壓抑的邪祟,忽然發出尖利呼嘯。
道蘊神祇似乎受了刺激,坐姿狀態的金身忽然全身動搖,微微欲起。
祂一點點抬臂、一起胸,然而這“一點點”,卻像天地在移動。
山體“喀喀”作響,整個山壁細小裂紋以網狀伸展。
有觀者嚇得雙膝一軟,撲通跪下,對著金身磕頭如搗蒜:“道爺息怒!道爺息怒!”
“不好!”
蔣清明急聲道,“諸位大人,絕不能讓金身脫離山體,否則山脈更改,地脈斷絕。
道蘊神祇再難回歸,沿江百萬之眾將惶惶不安,必定動搖國本。”
他話音未落,魏范暴喝一聲,靈臺之中,迢迢文氣“簌”地鋪起,像一面薄薄的文幕,霎時光明大放,照徹萬方。
文幕上浮出密密的虛影,隱隱是經史典籍,一字一呼吸,像數千人同時低念。
他抬手成鋒,沖神祇兩側石框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