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氣寶樹也不受我使喚,節理枯敗,枝葉自落,完全不受控制”
他頓了頓:“于是我自己往下走,斬斷自己修為,令境界墜落,文氣寶樹也由我親手凋零。如此,才勉強保住一線清明。”
他說到這里,指了指自己半邊如嬰、半邊如朽的臉,“這是留下的烙印,一面是我曾經的道,一面是墜落后撿回的命。”
薛向俊眉緊皺,問:“您知道原因么”
薛安泰搖了搖頭:“想過,但不能確定。”
燭光在他半明半枯的面上搖動,光影一寸寸滑過歲月的皺紋。
薛安泰忽地笑道:“你不覺得,我忽然同你談化神境的事,有些太過遙遠么這是你要許多年后,才有可能觸及的世界。”
薛向頷首道:“確實如此。”
薛安泰微微一笑,目光卻越過了雅室內的燈火,落向窗外的水色:“我已久不出族陵,外頭的事,早不管了。但自從知道你這同族晚輩的存在,聽了你的詩文,打聽了你的過往。我便一直在想,你是怎樣的人,會走怎樣的路。”
風掠竹簾,燈焰微斜,薛向身上發涼。
他接著道:“想著你明日即將觀碑。我想了許久,終究還是起身走這一遭。你對文道碑,知道多少”
薛向若有所思:“孫兒只聽說文道碑是鎮壓文脈天道的存在,據說為圣人所留。”
薛安泰微微一笑:“圣人以文脈合天道,其身即天道,為何還要留下這一百零八塊文道碑,去鎮壓天下文脈”
他端起茶盞,輕輕吹散浮沫,“事實上,你去過魔障之地、文淵亂海,也見過那些失控的文氣。你該知道,天下確實有太多混亂的文氣。”
薛向點頭:“是的。”
“那便是問題所在。”
薛安泰放下茶盞,聲音低沉,“文道碑的確是用來鎮壓那些混亂文氣的。但既然圣人已合天道,按理說,這世間的文氣該被歸于正統,何來混亂你想過沒有”
薛向微微一怔,搖頭道:“還請六爺爺指點。”
“我也不知道。”
薛安泰看向窗外的夜色,燭火在風中一閃一閃,仿佛在替他遲疑,“唯一能確定的,是文道碑之中有大恐怖。”
薛向抬眼,神色肅然。
薛安泰接著道:“據我所知,自古觀想文道碑而成績卓絕者,罕有人能突破化神境。那些人,有的早早隕落,有的就此失蹤。至于具體原因,至今無人能說清。”
他頓了頓,語氣更輕:“若我重活一回,我可能不會去觀想文道碑。”
薛向面色劇變。
薛安泰的目光似被火光映亮,又像藏著深深的陰影:“我知道的兩位老六爺爺,他們便從未觀想過文道碑,如今仍在化神境中安然遨游。
反倒是我,早早自斬境界,半死不活地茍延殘喘。”
薛向沉聲問:“六爺爺,您是不是想說,您當年化神境內的跌落,與曾經觀想文道碑有關”
薛安泰望著燭焰,沉默片刻,緩緩點頭:“也許我是錯的。但這些年,我仔細回想——存于我文宮之內,我唯一不能把握的,便是觀想文道碑時得來的那些文脈之。”
他語氣極輕,像怕驚擾了什么仍潛伏在體內的東西。
“那些文脈之,本該是文脈天道對于后人的獎掖,是對文氣寶樹的極大加成,可后來我發現,它們并不聽我使喚,反在靜夜時自生自滅,開如嘯,落如泣。
不過,這些文脈之,確實極大地幫助了我的修煉,戰力。
至今,我并不能確認,我入化神境后的種種不幸,是源自于那次觀想文道碑。”
薛向神色一滯,指尖微微收緊。
“那您的意思是,我這次不要觀想文道碑”
薛向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畢竟,他寄望于這次觀想文道碑,來突破境界,已經許久了。
薛安泰搖頭:“我只是提示你可能存在的風險。沒有那些文脈之加持,文氣修煉注定極慢。”
他端起茶盞,盞中茶色微涼,“我提過的那兩位化神境的老六爺爺,他們一生未曾觀想文道碑。可你知道他們用了多久才走到那一步么”
薛向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