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老婆婆。
她佝僂著腰,身材矮小,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衣褲,褲腳用布帶扎著,腳上一雙看不出顏色的布鞋。
她的頭發花白稀疏,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在腦后。
她的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一雙眼睛渾濁而黯淡。
她的手里,拄著一根比她還高的、頂端被磨得發亮的黑色木杖。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木杖篤篤地敲擊著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后生……你受傷了?”老婆婆走到離我約莫七八步遠的地方停下,渾濁的眼睛看向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警惕的看著她。
在這個鬼地方,任何看似無害的存在,都可能隱藏著致命的危險。
眼前的老婆婆,雖然看上去普通,甚至有些可憐,但她能獨自出現在這里,本身就極不尋常。
“莫怕……莫怕……”老婆婆看出了我的警惕,她咧開嘴,露出一個沒有牙齒的、干癟的笑容,“老婆子我……不是壞人。”
她頓了頓,用木杖在地上輕輕敲了敲,“這山谷啊……吃人哩。你這后生,一身血腥氣,怕是剛從哪個險地逃出來吧?”
我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我的神厭心域因為重創,幾乎無法外放,感知能力也降到了最低點。
我無法判斷這個老婆婆到底是人是鬼,是善是惡。
“唉……”老婆婆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擠得更深了,“前面……去不得了。那里……有大恐怖。”
“大恐怖?”我終于開口了。
“是啊……”老婆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前面是‘亂葬坡’,坡上啊……不安寧。那些屈死的、怨氣重的……都聚在那兒。白天還好些,到了晚上……嘖嘖……活人進去,就別想出來了。”
亂葬坡?我心中一動。這種地方向來是陰氣匯聚、鬼魅叢生之所。
“老婆婆,你也是這山谷里的人?”我試探著問道。
“算是吧……”老婆婆含糊地應了一句,然后又道:“我住得離這兒不遠。后生,我看你傷得不輕,要是不嫌棄,去我那兒歇歇腳,喝口熱水,包扎一下傷口?”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溫和與關切。
如果是在外界,遇到這樣一位好心的老人,我或許會感激涕零。
但在這里……
我看著她那雙渾濁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多謝婆婆好意。”我緩緩說道,“只是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擾。”
“唉,你這后生,性子太犟。”老婆婆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似是惋惜,“這山谷里,可不是逞強的地方。你這傷,再拖下去,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向前走了兩步,手中的木杖在地上輕輕一點。
就在她木杖落地的剎那,我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不是危險的預兆,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這股感覺一閃即逝,快得讓我幾乎以為是錯覺。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不對勁!
“婆婆,”我強壓下心中的異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您說的亂葬坡,離這里還有多遠?”
“不遠,不遠。”老婆婆指了指前方,“順著這條小路一直走,翻過前面那道梁,就到了。不過啊,我勸你還是別去。那地方……邪性得很。”
她說話的時候,我注意到,她指路的姿勢有些僵硬,而且,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看”向我手指的方向。
她那雙渾濁的眼睛,焦點一直在我身前三尺左右的虛空。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多謝婆婆指路。”我拱了拱手,“晚輩告辭。”
說完,我不再猶豫,轉身便要離開。
“后生……等等……”老婆婆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尖細,不再那么蒼老。
我猛地回頭!
只見那老婆婆依舊站在原地,佝僂著腰,但她的臉上,干癟的笑容,卻在一點點咧開,越來越大,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
她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不知何時,竟然亮起了兩點幽幽的、針尖大小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