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茯苓餅疊成小巧的塔狀,玫瑰豆沙糕切成整齊的菱形,還有一碟油亮的琥珀核桃。
酒肉更是講究,一道臘肉肥瘦相間,切得薄如蟬翼,還有一盤鹵牛肉、一只燒雞。
張獻忠斜睨著桌上突然出現的珍饈,鼻腔里冷哼一聲,卻又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口水。
然后抓起羅汝才帶來的那壇酒,自顧自又倒了滿滿一杯,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順著下巴滴落,浸濕了前襟。
羅汝才也不惱張獻忠不搭理他,而是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只酒碗,隨后為自己斟了碗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輕輕搖晃,倒映著他似笑非笑的面容,眼角的皺紋里仿佛都藏著算計。
“你到底想干什么?”
張獻忠終于按捺不住,粗糲的嗓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震得桌上的杯碟都微微發顫。
想起先前羅汝才棄他而去,如今又在李自成麾下混得風生水起,他心里就像扎了根刺,隱隱作痛。
羅汝才端著酒杯輕抿一口,舌尖細細咂摸片刻,才悠然開口: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為大王你指條明路。”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張獻忠瞬間如臨大敵。
他猛地挺直脊背,原本半瞇的眼睛驟然睜大,眼神里滿是警惕,活像一頭被觸動逆鱗的野獸。
在這亂世之中摸爬滾打十余年,他深知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這“明路”背后,指不定藏著怎樣的陷阱。
羅汝才似是沒察覺到對方的戒備,自顧自地續道:
“大王,你我之間也算是故人了,有這份交情在,有些話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實話告訴你吧,李自成一直對你的隊伍虎視眈眈,不出三日,他必定會對你動手。”
“到時候你若愿意俯首稱臣,他或許會給你個一官半職,可你要是不肯低頭”
羅汝才故意停頓,目光如鷹隼般盯著張獻忠驟然蒼白的臉,繼續說道:
“李自成肯定會殺了你,然后將你的幾萬弟兄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張獻忠心上。
他握著酒杯的手劇烈顫抖,酒液潑灑在案幾上,浸濕了精致的點心。
緊接著震驚、憤怒、恐懼交織在他臉上,讓他的五官幾乎扭曲變形。
盡管此前他已隱隱察覺到李自成的野心,卻從未想過這致命的危機竟來得如此之快。
“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樣的話?你現在不是李自成的狗不是李自成的人嗎?你為什么要幫我?”
張獻忠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盤叮當作響,幾塊點心掉落在地。
羅汝才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伸手撿起一塊滾落在桌上的點心,慢條斯理地放入口中咀嚼,然后邊吃邊說道:
“我現在確實在李自成帳下效力,可你我畢竟是過命的交情。”
“所以我不過是念著舊情,想拉你一把。”
“今夜營地四周值守的,可都是我的老部下,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弟兄們遠走高飛。”
“你要是愿意,今晚我便會送你離開。”
聽到這話,張獻忠的神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他在心里反復盤算,這到底是救命稻草,還是致命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