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張獻忠發現投奔李自成的日子似乎遠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美好。
一開始的時候,李自成確實是對他客客氣氣的,表面上看兩人也是平起平坐,稱兄道弟。
但時間一長,張獻忠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因為每次攻城的時候,李自成總是讓他派手下打頭陣,他的那些那些士兵就像炮灰一樣不斷去送死,每天都有大量死傷。
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拉起來的隊伍一天天損耗,張獻忠心疼得要命,同時也漸漸明白過來,李自成恐怕是想慢慢消耗他的兵力,然后再一舉吞并他剩下的勢力。
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他張獻忠可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這讓他不得不開始盤算別的出路。
深秋的夜風裹著黃土砂礫,如重錘般敲擊著牛皮帳篷。
張獻忠借著搖曳的牛油燭火,盯著手中粗陶酒杯里泛起的酒花。
杯中的烈酒倒映著他通紅的雙眼,宛如兩簇跳動的鬼火,將他因連日憂慮而凹陷的臉頰映得忽明忽暗。
就在他將最后一口辛辣的酒液灌進喉嚨時,帳外突然傳來尖銳的呵斥聲:
“什么人?停下!”
這聲暴喝驚得他手中的酒杯險些滑落,還以為李自成這就要對他下手了。
可緊接著,一道帶著熟悉戲謔腔調的聲音穿透夜色傳入了他的耳中:
“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這漫不經心的語調讓張獻忠瞳孔驟然收縮,握杯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因為他聽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與此同時,守營士兵的聲音瞬間變得恭敬諂媚:
“原來是羅將軍啊!請稍后片刻,小的馬上去通報。”
不過片刻,一名親兵撩開沾滿泥漬的帳簾,跌跌撞撞地疾步而入,單膝重重跪在粗糙的毛氈上,稟報道:
“大王,羅將軍在外求見。”
張獻忠早已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因此并未感覺驚訝,不過他還是有點好奇為什么羅汝才在這個時候來見他。
要知道自半個多月前投奔李自成以來,身為李自成軍師的羅汝才卻從未與他有過私下往來。
此刻夜闌人靜時分突然造訪,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張獻忠死死盯著跳動的燭火,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最終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請他進來。”
片刻之后,隨著一陣冷風灌入營帳,帳簾再次被掀開。
只見羅汝才身著一襲青布長袍,左手提著個木質的食盒、右手拎著一壇酒走了進來。
看到營帳內的場景,羅汝才淡然一笑。
“怎么?為何一個人喝悶酒啊?不如我來陪陪你如何?”
羅汝才的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輕松,仿佛只是來赴一場尋常酒局。
說著也不等張獻忠同意,他將手中的酒和食盒隨意地往桌上一放,動作利落地打開蓋子,露出里面幾樣精致點心和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