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盒中時,卻是一片雕刻精絕的玲瓏,半黃半白,質地似玉而不甚透明,似象牙而又更加潤澤,穿著絲繩,可以懸掛。饒是新安公主見慣宮廷珍藏,盧彥又博學廣記,竟不識這是何物制成。新安公主伸指拈起,見那片玲瓏約莫嬰兒手掌大小,異香撲鼻,雕刻的十分精美,入手卻沉甸甸的。不由轉頭問蘇陵陵:“陵陵,你眼力向來不錯,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么?”
蘇陵陵當盧彥打開蓋子時,早已搜腸刮肚苦思了一番,卻也是一無所獲,見眾人都矚目在這玲瓏之上,并不曾注意自己之前失態,神情才恢復自然,微咳一聲,“這東西帶有異香,自然不是玉石象牙之類,莫非是如沉香紫檀之類的異木?中原卻無這樣的木頭,孫郎君莫非得自海外?”
“這卻不是木頭。”孫弦寂的聲音清淡如茶,笑容更如開在秋日的菊花,“此物名喚玲瓏骨,確是得自海外胡賈之手,到底何物,連原主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是海中上古神獸之骨,這東西妙處甚多,其香可以提神醒腦,又可避蟲蟻蛇鼠,而且——”他微微一頓,有些遲疑,但很快又笑起來,“據說女子佩之,不論如何粗笨之人,都可變得聰敏靈動,秀骨玲瓏。”
蘇陵陵微微一撇嘴角,新安公主卻“啊”的一聲,把玲瓏骨湊到眼前左瞧右瞧,“真的?可靈驗么?”
“是不是靈驗我也不知道,我將它買下,只為愛它雕刻精致,異香撲鼻而已。”孫弦寂的微笑如春日的陽光一般醺暖清朗,“三年前偶與盧兄閑談,兄曾說小兒頑劣,不若女孩兒貼心,生兒不如生女,若有朝一日,遂了平生之志,便要歸隱林泉,課女為樂,如今盧兄成家立業,料來弄瓦之期不遠,就為你家小女留著吧。”
新安公主羞紅了臉,嗔怪地看了盧彥一眼,盧彥也訕訕地,期期說道:“這個……固所愿也……只怕……”新安公主伸手在盧彥臂上用力一捏,盧彥吃痛,下半句話頓時吞進了肚子,她見蘇陵陵朝自己側目而笑,眼中神色分明打趣自己與盧彥,不由朝她一瞪,心下忽然蹦出一個主意,嘴角頓時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蘇陵陵自小與她熟識,一見她這樣的笑容,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一下。
新安公主已是把那張大大的笑臉轉向了孫弦寂:“這玲瓏骨既能化粗笨為玲瓏,又是上古神獸之骨,堪稱異寶,必然靈驗。只是孫郎君雖是一片好意,但我與盧彥暫時也還用不著,我們想轉送給一位朋友,不知道孫郎君是否介意?”她嘴里問人家是否介意,卻不等孫弦寂回答,又徑自向蘇陵陵一笑:“陵陵,你十年來都居住在少林寺,想寺中都是些粗笨的大和尚,不免消磨了你這玲瓏女兒之氣,孫郎君的這片玲瓏骨,就轉送了你罷,但愿你冰心惠質、玲瓏情思,更勝從前。”說完便將手中的玲瓏骨朝蘇陵陵手中一塞。
蘇陵陵猝不及防,又是生氣又是好笑,下意識便要拒絕。新安公主又搶著說道:“你若是不接受,便是辜負了孫郎君的一片好意。”
蘇陵陵一怔之下,那只要遞出去的手竟不知為何伸不出去,長長的睫毛底下,忍不住朝孫弦寂極快地掃了一眼,孫弦寂卻是神情疏朗,微微的笑容一貫溫和,眼眸卻是清淡的,仿佛東西送出去了就再也與他無關,也不關心送給了誰。
她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微微發疼,那股子驕傲又迸發出來,微抬起下頜,朝孫弦寂一笑,矜持而有禮,“既然這玲瓏骨如此珍貴,公主轉送給我,是公主的好意,可惜陵陵素來不信這種無稽之說,縱然收下也是糟蹋,不如再送還孫家郎君吧。”托著那塊玲瓏骨,將手往孫弦寂面前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