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漸高。
帶著顫抖。
“武魂殿會如何宣揚教皇殿前的事?”
“他們如何歪曲,如何顛倒黑白,我不知道……”
“但我說了大半輩子書,知道這世上的事,說的人多了,黑的能描成金的,假的傳久了,也成了真的。”
“打架、療傷,我不行。”
“我能做的,就是背著這張嘴,走遍天斗、星羅,把真相原原本本地講出來。”
“也讓人們都記住,咱們天斗,出過這樣一位驚才絕艷的少年郎。”
“爹!您瘋魔了嗎?!”
兒子又氣又急。
“您一個孤老頭子,游歷大陸?遇上魂獸怎么辦?撞上山賊土匪怎么辦?!”
“要是……要是被武魂殿的魂師聽見……您不要命了?!”
說書人徐徐轉身。
溝壑縱橫的臉上是一片平靜。
“你娘走了,你也成家有了后。”
“我老了,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比生死更重要。”
兒子張了張嘴。
看著老父親眼中那從未有過的光亮。
余下的話生生噎在喉中。
屋內空氣凝滯。
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
篤篤——
篤篤——
這時。
院門叩響。
一個聲音穿透暮色傳來:
“先生開門!”
兒子疑惑開門。
門外站著的,赫然是早前送來染血紙帛的魂師。
他換了衣衫,卻掩不住滿臉倦色,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魂師未入內,只站在門口,目光越過開門的兒子,直直投向屋內背著行囊的說書人。
“先生,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我雖不如你,受過劍酒大人恩惠。”
“但那一日,教皇殿外,我親眼目睹了一切。”
“像劍酒大人這樣天驕,當在史書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深吸口氣,胸膛起伏。
“我陪你去!”
“我陪你走遍天斗、星羅,說盡劍酒大人的故事!”
“有我這身魂師袍在,尋常宵小不敢近前!”
“你只管講!我護著你!”
“或許將來……”
“史書載錄劍酒大人傳奇時……”
“也能綴上我們這兩個微不足道的名字……”
夕陽熔金。
將魂師的身影拉得很長。
也映亮了說書人渾濁老眼中翻涌的激動與欣慰。
他攥緊了手中的舊包袱皮,嘴唇哆嗦了半晌,終于吐出一個字:
“好!”
暮色降臨。
青瓦小院里。
兩道身影融入漸濃的夜色,被鍍上了一層微弱卻執著的光。
一段用雙腳丈量大地,用聲音銘刻傳奇的旅程,就此啟程。
...
一月后。
天斗帝國北境。
寒松林畔,積雪皚皚。
一座孤零零的小酒館半掩在風雪中。
風卷著雪沫試圖鉆進窗縫,卻被一只從里伸出的手猛地拉下窗板,隔絕在外。
“小哥兒,瞧著面生,不像寒鴉堡的人吶!”
老板娘拍掉手上的灰,豐腴的身姿隨步伐搖曳。
一股混雜著廉價脂粉與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隨之彌散。
她扭著腰肢。
走向角落里那戴著斗笠,裹著厚重黑裘的年輕身影。
“北境這鬼地方,凍死個人,就算是修煉魂力的傭兵,也離不了燒煤取暖。”
“可那煤塊有毒,又得開著窗透氣。”
“風雪進屋,怠慢客人了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