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英啊,我算了一下,年三十我們過年得有五六桌人喲。”
陳冬梅一輩子都是操心的命,和女兒聊著聊著天就又說起了團年的事兒。
“嗯,紅兵已經和林廚子交涉好了,到時候他來做席。”
“臘月和正月間這些廚子掙大錢。”陳冬梅道:“正月間我們生產隊就有好幾個酒碗,正月初三羅家有個滿月酒;初四你趙大叔娶幺兒媳婦;初六李家老太太滿八十大壽;初七隔壁九生產隊楊家老太太滿七十;陳家灣隔壁的堂大舅滿九十……”
等等,冬梅娘走得這么遠?
堂大舅過生都得去?
“你堂大舅一家也是人情美美的,當年你成親他們都來了的,你爹走的時候也來了,我摔傷了也帶了禮……”
杜紅英……請原諒啊,她真記不得誰是誰了。
但是她知道,這些人情都是欠下的,平時不走動的,但有大事就必須去還這份禮了。
就像隔壁九生產隊楊家,就是因為老爹走的時候他們來掛過禮的……沒錯,禮單一頁頁的都記得很清楚,現在冬梅娘和李嬸子她們聊天更多的時候就是在收集信息,但凡全村誰家有請廚子做席的紅白喜事,杜家必定要去上一份禮,去還這份人情!
“說起你堂大舅也是你外公外婆撫養長大的呢。”
陳冬梅憶起了往事。
“你堂大舅是大外公的兒子,還不到兩歲呢,你大外婆就死了,他一個大男人要出去干活兒,娃兒沒人帶,飽一頓餓一頓的,你外婆見他可憐時常幫忙照看。后來你大外公又娶了后面的大外婆,那女人對這個娃娃就狠毒,動不動就打罵,你外公看不過眼就罵了你大外公,他說他也沒辦法,娃兒嘛調皮是該挨打。”
“這就是典型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這種戲碼在世上真的不少見。
“可不,才幾歲的娃娃,吃不飽就要去翻碗柜不管有啥都抓了往嘴里送,然后就罵他嘴饞,抓起來就打。打得一身都是淤青,臉上都是血印跡。”
“那不是虐待嗎?”
小孩子吃不飽能不嘴饞?
“可不,你大外公不管,你外公外婆看不過眼,就喊他到我們家,他那個后娘還罵要管你就管到底,別當什么好人。”
看看,好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外公是打鐵的,有的是力氣,憑本事也能養活一家人,你外婆心善,就說添一張嘴添一雙筷子的事兒,就讓他過來了,這一管就管到十四歲去了鐵匠鋪子當學徒才算自食其力了,后來去了另一個鎮子開了鐵匠鋪,娶妻生子總算成了一家人,也很孝順二老。在缺吃的那個年代,他得了兩個雞蛋都要揣回來給你外婆補身體……”
“他喊你外公外婆都是喊的爹娘,你外公外婆走的時候,他披麻戴孝和真孝子也沒兩樣……”
難怪杜家這邊有事兒他也走動,是把陳冬梅幾個弟弟妹妹都當成親的來對待的。
所以啊,不管是不是親生的,真心換真心。
杜紅英在家陪著老太太,就總是聽她聊過去的事情。
一會兒提起這個親戚,一會兒又說那個孩子。
每當這個時候,哪怕杜紅英對這號親戚沒有印象也絕不打斷她的回憶,就跟著附和幾句。
當然,每每聽故事的時候還要給兒媳婦當翻譯,寫在本子上。
結果就是鄭雅麗比她還聽得認真,經常在本子上刨根問底:后來呢?然后呢?結果呢?現在呢?
好奇寶寶讓人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