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層時,青崖關工地已化作沸騰的人海。冀州來的老石匠們赤著膀子敲打青石,斧鑿聲與號子聲在山谷間回蕩;幽州的繡娘帶著女兒們,用彩線繡著城樓上的云紋裝飾;并州的鐵匠支起熔爐,火星四濺中鍛造著嶄新的城防器械。最引人注目的是青州百姓,他們趕著滿載糧草的牛車,車轅上還掛著自家釀的米酒,遠遠便能聞到醇厚的香氣。
讓讓!讓讓!幾個扎著紅頭繩的小女孩嬉笑奔跑,發間鈴鐺清脆作響。她們懷中抱著剛摘的野莓,徑直跑到一隊妖體戰兵面前。為首的戰兵足有三丈高,渾身覆蓋著青黑色鱗片,額間骨刺如利刃般猙獰,此刻卻笨拙地單膝跪地,生怕嚇到孩子。小女孩們毫不畏懼,歡笑著將野莓塞進他布滿獠牙的嘴里,又順著他粗壯的手臂爬上肩頭,把藤蔓編的花環套在他頭頂。
一旁的稅官正捧著賬本記錄物資,補丁摞補丁的官袍被汗水浸透。當他彎腰核對糧車數量時,一位白發老嫗突然塞來個粗布包裹:官爺,這是新烙的餅子,快墊墊肚子!稅官慌忙推辭,卻被老嫗硬塞進懷里:你們鎮北王府的官兒,比我親孫子還實在!這話引得周圍百姓哄笑,有人打趣道:可不是!別家官差見百姓如見肥羊,咱們這兒的官兒,見著百姓比見著爹娘還親!
柳修羅站在臨時搭建的瞭望臺上,看著這不可思議的景象。一隊妖體戰兵正用利爪刨開堅硬的凍土,為地基加固,卻小心翼翼地避開在他們腳邊追逐蝴蝶的孩童;稅官們穿梭在人群中,不僅不收分毫,反而幫著老弱搬運物資;就連平日里冷厲的玄甲軍,此刻也蹲在地上,耐心教孩子們用碎石堆砌城墻模型。
劉武懸浮在云層之下,紫色瞳孔映照著下方的熱鬧場景。小世界之力無意識地流轉,將百姓們身上蓬勃的生氣盡數牽引,在虛空中凝成璀璨的光點。民心所向,勝過十萬雄兵。他輕聲呢喃,抬手將那些光點融入小世界核心,遠處的山巒竟泛起翡翠般的光澤,枯死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新芽。
夕陽西下時,工地上燃起篝火。百姓們圍著妖體戰兵跳起傳統的祈安舞,孩童們騎在戰兵肩頭,舉著松明火把歡呼。柳修羅望著這跨越種族與身份的和諧畫面,金瞳中泛起溫熱。他握緊腰間的玄鐵令旗,忽然明白義父柳林為何要在此刻重建青崖關——這不僅是座抵御外敵的城墻,更是一面映照民心的明鏡,將鎮北王府與百姓緊緊系在了一起。而在千里之外的朝廷,那些仍在做著權力美夢的人,或許永遠也不會明白,真正堅不可摧的力量,究竟來自何處。
暮色為青崖關鍍上鎏金時,高空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鎮北王柳林一襲墨色蟒袍獵獵翻飛,腰間玄鐵虎符吞吐著凜冽寒光,身旁的司馬鳶兒身披月白鮫綃,發間九鳳銜珠釵隨著氣流輕顫。二人腳下云霧翻涌,卻凝而不散,如同特意鋪設的觀景臺,將下方熱火朝天的景象盡收眼底。
這些年,北疆總算有了些煙火氣。柳林負手而立,聲線低沉如古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望著百姓與戰兵嬉笑的場景,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芒——那些藏匿在虛空裂隙中的朝廷探子,在他的神識籠罩下,不過是幾只垂死掙扎的螻蟻。
司馬鳶兒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金線刺繡,那是皇室特有的云紋。作為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嫡公主,她曾以為嫁到北疆不過是政治聯姻的籌碼,卻未料到,在這片被朝廷視作蠻荒的土地上,竟能見到如此光景。百姓們望向稅官時的關切眼神,孩童們攀爬妖體戰兵時的純真笑顏,與她記憶中朝堂上爾虞我詐的畫面形成鮮明對比。
王爺,陛下若是見到這般場景...她輕聲開口,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復雜。柳林轉頭看向她,那雙鷹隼般的眸子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公主可是在為娘家擔憂?他抬手招來一縷清風,將她耳畔散落的發絲拂至腦后,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但你該明白,北疆百姓的活路,從來不是靠朝廷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