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宮闕籠罩在鉛灰色的云層下,太極殿的琉璃瓦凝著薄霜,鴟吻吞云的姿態在陰霾中更顯森然。
趙元禮跪在冰涼的金磚上,官服已洗去北疆的風塵,蟒紋補子卻仍殘留著幾道洗不凈的血痕——那是他在朔方城被柳林侍衛鞭笞時濺上的。
丹墀下蟠龍吐珠的玉雕燭臺搖曳著明滅不定的燭光,將皇帝玄色冕旒上的十二串玉珠映得恍若垂落的淚滴。
\"鎮北王豢養死士?\"皇帝把玩著羊脂玉扳指,聲音裹在十二章紋龍袍的褶皺里忽遠忽近。他身后的《山河社稷圖》上,北疆疆域被朱砂重重圈畫,卻在金粉描繪的京城周圍暈染出大片模糊的陰影,\"趙卿家可知,草原白霧已沉寂三年,為何柳林麾下的'鎮魔軍'不減反增?\"
趙元禮額頭貼著地磚,冷汗順著眉骨滑進眼睛。他想起朔方城外那片被靈力灼燒得寸草不生的荒原,柳林曾指著翻滾的黑霧對他說:\"這白霧里困著的,何止是妖魔?\"此刻殿內彌漫的龍涎香突然變得刺鼻,他強壓下喉間腥甜,顫聲道:\"臣...臣失察,罪該萬死!\"
冕旒突然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皇帝起身時玄袍掃過青玉案,震得案頭的密奏散落滿地。趙元禮偷眼瞥見自己呈遞的血書正躺在最上方,\"謀反\"二字被朱砂圈得血紅,墨跡卻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青灰——分明是被靈力篡改過的痕跡。
\"罪?\"皇帝的腳步聲停在他面前,繡著日月星辰的皂靴幾乎要碾碎他顫抖的指尖,\"趙卿家在北疆受盡折辱,連嫡親妹妹都...\"話音突然頓住,冕旒后的面容隱在陰影中,\"朕若治你的罪,豈不讓天下寒心?\"
這句話像塊滾燙的烙鐵砸在趙元禮背上。他猛地抬頭,正對上皇帝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藏在玉珠簾幕之后,忽明忽暗,比柳林猩紅豎瞳里的殺意更令人毛骨悚然。記憶突然翻涌,朔方城涼亭里柳林把玩趙靈韻珠花的模樣與眼前重疊,他終于明白那封\"血書\"為何要用少女娟秀的筆跡——只有世家血淚,才能讓這出戲在朝堂上唱得足夠逼真。
\"陛下圣明!\"趙元禮重重叩首,額頭在金磚上撞出悶響。他想起返程時收到的密信,趙家在京城的商鋪突然被免去三年賦稅,四叔的嫡子竟被破格提拔為禁軍統領。這些突如其來的恩典,此刻都化作皇帝冕旒晃動的虛影,在他眼前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