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背手走向丹墀,十二串玉珠隨著步伐搖晃,碰撞出金玉相擊的清響。\"北疆的事,朕自有分寸。\"他望著《山河社稷圖》上模糊的疆界,聲音突然變得飄忽,\"當年太祖皇帝分封諸王,本是為了拱衛皇室...可如今...\"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鐘鳴,驚起檐角棲息的寒鴉。
“那些王爺,說白了都是朕的長輩,只有這鎮北王柳林,愿意為朕分憂啊……”
趙元禮感覺后頸沁出冷汗。他知道皇帝沒說完的話——那些曾經鎮守四方的藩王,如今要么擁兵自重,要么陽奉陰違。江南節度使掌控著帝國七成稅賦,卻連年以\"水患\"為由拖欠貢銀;西南土司的私兵數量早已超過朝廷駐邊軍隊;就連看似忠心耿耿的嶺南王,其轄境內的鑄幣局也已運作多年。而柳林,不過是這些割據勢力中最強大、也最危險的一個。
\"至于趙靈韻...\"皇帝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卻讓趙元禮渾身發冷,\"朕會下道密旨給柳林,讓他給趙家姑娘一個名分。\"他轉身時,冕旒間露出半張面容,眼中閃爍的光芒不知是憐憫還是算計,\"趙家世代忠良,總不能讓烈女蒙羞。\"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趙元禮心上。他想起趙靈韻跪在柳林身側時,眼中閃爍的奇異光芒。那個曾經在洛陽老宅追著蝴蝶跑的少女,此刻或許正蜷縮在朔方城的鎏金寢殿里,鎖骨處的金黑符文隨著呼吸明滅。而皇帝輕飄飄的一句\"名分\",就能將所有不堪的真相都掩蓋在世家榮耀的外衣下。
\"謝陛下隆恩!\"趙元禮再次叩首,額頭的疼痛讓他短暫清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北疆經歷的所有磨難,不過是皇帝與柳林心照不宣的棋局。皇帝需要一個借口來安撫世家,柳林需要一場戲來穩固北疆,而趙家,還有那個可憐的趙靈韻,都成了棋盤上最不起眼卻又至關重要的棋子。
太極殿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曳,一陣寒風從殿門縫隙鉆進來,卷起地上的密奏。趙元禮看著自己親手寫的\"罪證\"在空中翻飛,突然想起柳林說過的話:\"這天下,不過是強者的棋局。\"此刻他終于明白,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沒有人是真正的贏家,有的只是被操縱的棋子,和永遠也下不完的棋局。
皇帝重新落座時,冕旒后的聲音帶著令人心悸的平靜:\"趙卿家先回府休養吧。\"他拿起朱筆,在趙元禮的奏章上隨意批注,墨跡卻始終避開\"謀反\"二字,\"往后若有北疆的消息...\"話音未落,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太監捧著密折疾步而入。
趙元禮趁機抬頭,瞥見密折封皮上的\"嶺南王\"三字。皇帝展開密折的瞬間,冕旒劇烈晃動,玉珠相撞的聲音里,他聽到了壓抑的怒喝:\"嶺南私鑄原石錢幣,數額竟達百萬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