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朵蘭返回北狄王帳后,本該沉浸在歸家的安穩中,可柳林的身影卻像一粒石子投進心湖,漾開的漣漪久久不散。北狄王為她舉辦了盛大的接風宴,帳內歌舞升平,烤肉的香氣與馬奶酒的醇厚交織,可她握著酒杯的指尖卻始終發涼——她總會想起在鎮北王府的日子,柳林坐在池塘邊看書時的沉靜,練劍時凌厲卻不失章法的劍光,甚至他談論北境百姓時眼中閃過的悲憫,都比眼前的熱鬧更讓她心悸。
“朵蘭,在想什么?”北狄王坐在主位上,看著女兒魂不守舍的模樣,眉頭微蹙。他對柳林擄走女兒的事耿耿于懷,這些日子暗中增兵關外,就是為了找機會報仇,可女兒的狀態卻讓他隱隱不安。
慕容朵蘭回過神,連忙搖頭:“沒什么,父王。只是覺得……這酒有些烈。”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緒。
自那以后,慕容朵蘭開始頻繁以“商議和平協議細節”為由,派人送信給柳林。起初只是書信往來,她在信中反駁柳林“北境需強權掌控”的觀點,堅持“兩族應平等共處”,柳林則在回信中耐心拆解她的想法,用涼州大荒的慘狀、北狄貴族囤積糧草的事實,讓她看清亂世的殘酷。一來二去,書信里的爭論漸漸變了味,她會在信中提及北狄草原的春天,柳林則會說起王府后院新栽的梅樹,字里行間的疏離,慢慢被一種微妙的默契取代。
終于,在一個飄著細雪的清晨,慕容朵蘭以“親自確認和平協議條款”為由,再次來到鎮北王府。彼時柳林正在書房處理軍務,見她披著白色狐裘,發絲上沾著雪粒走進來,指尖還夾著一卷寫滿批注的協議,竟一時忘了開口。
“柳王爺,”慕容朵蘭將協議放在桌上,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強硬,“關于糧草互市的條款,我還是覺得不妥。北狄牧民需用皮毛換糧,可你定的比價太高,這對牧民不公平。”
柳林回過神,笑著拉過一把椅子:“坐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他親手為她倒了杯熱茶,水汽氤氳中,他的聲音柔和了幾分,“比價是按朝廷的市價定的,我若私自調低,朝廷只會更懷疑我與北狄勾結。你以為我不想讓兩族百姓過得好?可在這亂世,公平是要靠實力換的。”
“實力就該用來壓迫弱小嗎?”慕容朵蘭反問,眼神卻沒了往日的銳利,反而帶著一絲委屈,“你口口聲聲說為了百姓,可你擄走我、挑起與北狄的沖突,難道就不是在犧牲無辜之人?”
柳林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中竟泛起一絲慌亂。他避開她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軍務文書,聲音沉了下去:“慕容公主,你我立場不同,不必再爭論這些。協議若是談不攏,你可以回去,轉告北狄王,想要和平,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慕容朵蘭看著他刻意疏離的模樣,心像被細針扎了一下。她猛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聲音帶著顫抖:“柳林,你別裝了!你若真的只看重權力,為何在王府時從不強迫我?為何會跟我說起涼州百姓的苦難?你明明……”
她的話沒說完,卻被柳林打斷。他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她:“慕容公主,認清現實吧。我是鎮北王,你是北狄公主,我們之間,只能是敵人,或者……互不相關的陌生人。”
慕容朵蘭看著他冰冷的眼神,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轉身跑出書房,雪粒落在臉上,冰冷刺骨,卻比不上心底的寒意。可她不知道,在她跑出書房后,柳林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移開目光,手中的軍務文書,早已被他攥得變了形。
而此時的北狄王帳內,氣氛卻凝重得讓人窒息。北狄王坐在主位上,面前跪著幾名核心貴族,他們手中捧著的,是北狄修煉者大軍的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