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之上又用白玉琢出一只立于梧桐樹頂的白孔雀,頭顱高仰,脖頸修長,尾羽鎏金掐絲,垂至樹底,又有艷色紅痕綴于羽上,形如復眼,栩栩如生。
“如何了?”
鏡中之人位于高座之上,白金長袍迆地,及腰的雪發隨意散開,腕上蓮形金環碰至扶手,當啷作響。
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輕點,一下又一下,就像敲在了眾人的腦袋上。
荀飛飛回道:“人皇仍舊執意要聯姻。”
“真是心彎腸曲,賊子多思。”這聲音如珠玉落盤,好聽,卻帶著一些天然的涼意。
荀飛飛眉頭微蹙:“人皇這樣著急,必有所圖,可還要斡旋……”
“不必了,聯姻之事無關緊要,況且時日將近,本尊沒有閑心再同他閑扯。”
鏡中之人微微后靠,順勢搭起二郎腿,袍角隨之滑落,隱隱露出其下一片裸玉之色,皓如凝脂,從踝至上,肌肉無不纖長漂亮。
“區區一個太吾國的明月,能翻起什么風浪,等人到了,隨意找個偏殿放下便是,以后要走要留隨她。”
有人開口:“可若是她也心含野望……”
鏡中之人轉眸看他,下頜微揚:“世上諸多事,能者居之,有野心者,本尊向來欣賞。倘若她能成事,那便是她有本事,是諸位無能,是本尊技不如人,又何必煩憂。”
眾人拜首:“是。”
荀飛飛聞言,不禁想到顧承明,心下微松,若這位公主真如他所說,能做到心中有數,想來是性命無虞。
他又問道:“那后續禮節……”
“無所謂。”鏡中人抬起手,“今日便把盟書簽了,早日回來,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是。”
一夜將過,天際曦光初現,團云染金,鏡中之人雙眸微睞,輕聲道:“許久不見,人界的朝陽還是這般淡而無味。”
一行人告退后又回到金鑾殿落座。
荀飛飛行禮道:“陛下之言感人肺腑,真誠之心日月可昭,尊主思慮再三,倍感慚愧,為鞏固兩界和睦之情,已然同意聯姻一事,今日愿與陛下簽訂契書,共襄盛舉。”
他毫無波瀾的聲音下隱隱透出一點疲累,這般車轱轆話他竟也說得行云流水了。
人皇并未驚訝,只抬手示意侍官,笑道:“尊上大義,契書上已落了王印,還請使臣過目,望兩界世代交好。”
荀飛飛接過查看,確定無誤后便也刻下金印,契成約定。
嫁女大戲帷幕終落,大臣們神色各異地離開,丁儀也未曾發話,只是看了荀飛飛一眼,抬手行了道禮,慢慢離開大殿。
荀飛飛也不想久留,寒暄幾句后便帶著人離開,一時間,殿內只余人皇與一眾宮侍。
總管大監湊到人皇耳邊小聲道:“陛下,公主現在還在絕食,萬一餓出個好歹……”
人皇聞言,略微疑惑怔愣,隨后眉眼微垂,神色無奈:“不吃,那便給她灌進去,在宮中數載,大監連這都不懂?”
大監立即回話稱是,不敢猶豫一刻。
人皇揉揉額角,看上去有些苦惱:“明月已然不是幼童,卻越大越不懂事,不如小七。”
大監自然不敢多加評論,只小心開口道:“陛下要去看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