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邵志青的話趙肅睿冷笑一聲:“堂堂一個舉人跑去暗門子里狎妓挨打都是輕的!依《大雍律》‘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減一等。若官員子孫宿娼者,罪亦如之,附過,候蔭襲之日降一等,于邊遠敘用。’沈衍你身為國子監舉人出入國子監看著里面匾額不心虛么?你爹好歹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做過翰林院的五經博士,現在做教授身上也是有官的,你身為官員子弟我六十杖把你打死也是你罪有應得!”
沈衍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外面裹著杏色大氅頭上只梳了單髻簪了素珠簪的女子斜靠在文椅上看著自己。
他傻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說:“你、你是我二伯家的大姐姐?”
趙肅睿挑著眉頭看了片刻,摘了蒙眼布,這沈衍和沈三廢的眉目之間還是有幾分相像的,似乎也是因為不僅同宗還都是自幼飽腹詩書,竟然不光是眉目像,書香浸染出的氣質也有些相似。
想到沈衍是頂著這么一張像沈三廢臉去狎妓,趙肅睿心中平添了幾分氣惱,當即就改了主意:
“邵志青!將這小子重新綁在條凳上,扒了褲子給我打!六十杖全給我打結實了!打死算我的!”
沈衍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呢,就聽見自己大姐姐又要把自己打死,他甩著鼻涕又哭了:
“大姐姐你別打我!我錯了!我實在是不知道沈獻儒和沈守儒帶我去的是那種腌臜地方!他們說是帶我去喝茶的,我看那院子里面清雅,里面的嬸嬸對我笑莪還以為是個管家婆子!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暗門子!后來沈獻儒和沈守儒讓我掏錢我才明白過來的!”
“不知道?你讀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見邵志青站在一旁滿臉為難,趙肅睿又是冷笑,猛地站起身說:“去把圖南培風叫來!這般蠢笨的下流貨色就地打死了也是給沈家清理了門戶。”
夏荷和阿池等人都被“她”突然爆發的怒意給驚呆了,之前還有幾分看笑話的心,現在都有些驚惶。
趙肅睿越說越氣,滿腦子想的都是現在的沈三廢頂著自己的殼子去狎妓的樣子,只是略略一想他就覺得心火翻涌。
阿池讓傳話的小丫頭去叫了在外面的圖南進來,還想勸自家姑娘不要對沈衍這么兇,卻被自家姑娘的一個怒視給釘在了原地。
“行啊,你們也都覺得他嫖娼是小事,我不該興師動眾?”
阿池吞了下唾沫,讓自己的聲音和緩下來:“姑娘,衍哥兒從小家教嚴明,三老爺看著眼珠子一樣地看著他,這次又派了老仆來燕京,衍哥兒多半是被大房里的兩位少爺給騙了……”
“給騙了?人家騙他錢他就知道了?騙他狎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一時聰明一時傻,聰明的時候十六歲中了舉人,傻的時候偏偏就能被人騙去狎妓。還有,阿池,你是個姑娘家,別沒事兒給個爺們兒開脫,你以為你是好心,人家看你跟看暗門子里的估計也沒了差!”
阿池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一句話也不曾再說。
沈衍眼睜睜看著二伯家的大姐姐成了個修羅模樣,是實實在在真要打他了,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少年舉人,連忙說:
“大姐姐!我是被騙了錢的!我入京的時候我娘給我帶了五十兩碎銀,沈獻儒和沈守儒帶著我到處吃喝玩樂不到十日就揮霍光了,我是真的不聰明!”
圖南剛進了院子就聽見沈衍在嚎自己不聰明,她愣了下,看向了正叉腰生氣的“自家姑娘”。
“姑娘?”
“圖南,將他摁在條凳上打!他既然認了是他不聰明誤入了暗門子,我姑且信了,減罪一等,給我杖責三十下!”
圖南面上尋常,心思靈慧,立時就拿起落在地上的繩子將沈衍重新綁了。
沈衍被一個丫鬟給摁在條凳上掙扎不開,實在是不像一個十六歲中舉的少年舉人,更像是個被家人懲戒的頑皮孩子。
圖南毫不客氣,手中木杖落下,院子里頓時回蕩起了一聲慘叫。
趙肅睿卻還不解氣:“圖南,用些力氣,讓他結結實實地長了記性!中舉不到兩個月,又讓人騙錢又讓人哄著去狎妓,這種廢物送進朝堂還想著能為國為民?不過是個庸碌昏聵的廢物罷了,你將他打廢了說不定還是為民除害!”
屁股上又“啪啪”連挨了幾下,沈衍“嗷”地一聲嚎哭了起來:
“我就不該來燕京,嗚嗚嗚嗚!先是被我兩個堂哥騙了錢趕出來,又被我大姐姐連綁帶打!這燕京城到底是什么地方,兩個堂哥成了騙子,一個大姐姐還成了土匪了!嗚嗚嗚嗚嗚!”
來燕京城不到一個月,沈衍真是遭了自己這輩子沒想過的苦楚,受了這輩子沒受過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