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問不出什么了,謝麟安調轉馬頭就打算回去。
“喲,下頭這人有些眼熟,可是羽林衛出身的?”
謝麟安循聲看過去,就看見了一個身上緊裹著大斗篷的男子正在一家酒樓的二樓招呼他。
那人生得眉目清秀,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卻仍舊臉龐白皙,頭上戴著貂皮暖帽,活脫脫一副富貴閑人模樣。
謝麟安連忙翻身下馬:“下官羽林衛指揮僉事見過指揮使大人。”.
那人對他勾勾手:“什么大人呀,我這兒原本約的酒友今早進了北鎮撫司,你上來陪我喝酒。”
“……是。”
提著袍子急匆匆走到酒樓上,剛看見那人,謝麟安又要行禮。
“可別這么多客套,擾了我喝酒的清靜,趕緊過來,我在家里憋了好些日子,今日趁著我家夫人進宮可算是能出來了。”
說著,那人就拿起杯子給謝麟安倒了一杯溫好的酒:
“我也記不清你叫啥了,咱倆隨便喝兩杯,新朋也當舊友,喝得開心就成。”
看著面前的酒,謝麟安還想推辭,又覺得人已經走到了自己今日這地步也沒什么好推辭的,直接舉杯一飲而盡。
暖酒帶著香氣浸潤肺腑,他才驚覺自己的五臟六腑早就被寒氣給侵透了。
“曹大人,我心里有苦啊!”
“有苦就隨便說說,反正是酒后之言,咱們聽過就忘了。”
吃了一口面前的羊頭肉,那人又仰頭喝了口酒:“要說苦,誰又能苦得過我?一窩子姓曹的,竟然只有我一個長了腦子的,一個姐姐當了太后,不想著好好過日子,天天抱著點兒舊事兒嘮嘮叨叨,一個哥哥當了國舅,正經的皇親國戚,他卻只當自己是個土匪……真是豬都能比他干得好。”
又喝了一口酒,當今太后的親弟弟、人稱“小國舅”的曹逢樂苦著個臉:“昨日我姐姐給我送信,你知道我信上說什么?她讓我管管我媳婦兒,別跟著皇后攙和。那可是皇后啊!我夫人,不過是個侯夫人,她那么一個嬌弱人能怎么辦?皇后要我夫人去內書房當女夫子,是我夫人說了不干就能不干的嗎?”
曹逢樂在訴苦,謝麟安的酒就沒停過。
他在羽林衛領了這么多年的虛職,只見過曹逢樂三次,還都是在秦樓楚館那種地方,這是他第一次喝曹逢樂搭上話,也還真是第一次是在這樣毫無聲色的酒樓里碰到他。
什么內書房?女夫子?他就是被關了兩個月,怎么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曹逢樂的抱怨卻還沒完,顯然也是個氣悶至極出來找人聽自己說話的:
“就因為我夫人被皇后選去當女夫子,還有人罵我!罵我內幃不修!罵我不能管教妻子!都是些什么老醬缸里爬出來的糟爛玩意兒也敢在莪面前造次!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些什么德性!我姐姐還讓我和那些人合伙兒寫奏折去告皇后,跟我說是為了曹家和皇家的名聲?曹家什么名聲?哈!我跟你說,我姐姐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遇到了跟她性情相合的先帝,先帝縱著她,把她縱成了個傻子!讓宮女也能識字兒,讓女官也能有個前程,她們伺候她那個當太后的不是也更盡心么?她跟那群喊著牝雞司晨的老匹夫們攙和什么?她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只……嗝。”
溫好的酒喝完了,摸了摸還涼著的酒壺口,謝麟安直接拿起酒壇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