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吵嚷聲,有人推開門問:“出了何事呀?”
有人笑著說:“宮里在招女秀才呢,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婚育無干,可在京中女學、宮中內書房任職女夫子,告示上說做得好能當大學士呢!”
這半個院子的門戶淺,院子里的人頭聽見了外面的聲響。
一墻之隔,有人正歡歡喜喜:“當家的,趕緊把丫頭從織廠找回來,她從前認了字兒的,讓她看看能不能考女秀才!”
白引娣幽幽一嘆:“同是女人,有人呢,就能考女秀才,有人呢,可能明兒就活不下去了。老天爺是被什么臟陽貨插出了什么腌臜病?怎么就專挑著我們這些人當藥材呀?”
她說得頹喪,齊繡兒沒有接話。
只是兩只手攪在一起,看著又緊又疼。
兩人只等著外面徹底安靜了下來,才假作無事般地出去了,還不是一齊走的,而是白引娣先用棉布斗篷將自己身上的桃紅衣衫結結實實籠住了,又將腕子上的銀鐲子推到上面藏了起來,小心翼翼走出去,齊繡兒趴在門縫兒里看,等著白引娣走出了巷子都無人在意,她才對著朱二家的行了一禮走了。
“這些暗門子都打算收手,咱們這些日子下的功夫算是廢了大半。”擡起頭,崔錦娘看著張婆子,“現在沈家舊宅已經被沈娘子奪回去了,咱們也算有了些名氣,年前咱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前門外大街附近也是好地方。”
張婆子看著她,只說了一句話:“離著你孩子也近。”
崔錦娘閉上了嘴。
張婆子卻未放過她,平實憨厚的臉上目光沉沉:“那女秀才得是清白人家出身,你要是從前沒有背棄沈娘子,現在你就是正正經經舉人家娘子,又是個心里有成算的,說不定以后也自有前途。”
崔錦娘將臉側向一邊,眼睛的余光掃過那些被藥碾子碾碎的藥。
“沈娘子讓咱們在燕京城扎下根去,你覺得齊繡兒和白引娣,哪個是能用的?”
聽見張婆子這么說,崔錦娘把頭轉了回來:“兩個活不下去的暗門子罷了,有什么值得拉攏的?張媽媽你是動了心思想要用沈娘子的錢幫她們,像她們這種做慣了皮肉買賣的娼妓最是無情無義……”
“誰不是做慣了皮肉買賣的?你給人當妾是賣給了一個人,她們做暗門子是賣給了一群人,也都有窮困無路的時候。”
將手里的木盆甩干了水,張婆子端著盆,看著崔錦娘:
“路過了受困的人幫襯一把,你也當是給你兒子積德了。”
崔錦娘默然。
等張婆子晾好了木盆去做飯,她還盯著那個藥碾子不吭聲。
第二日,趙肅睿收到了崔錦娘送來的消息。
當時,他正在看著人收拾要搬去燕京城里的行李。
“兩個娼妓?崔錦娘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告訴她,只要那兩人機靈得用,幫可以幫,我也不是什么吝嗇之人,但是,務必約束好二人,讓她們有些正經營生。不能再做暗娼,要是違法犯禁落在了我手里,我連她崔錦娘一并發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