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擡頭看了她一眼,只看見她臉上的淺笑。
趙肅睿可不懂這些女人之間的小勾當,左右還是不太滿意,轉念一想路上遇到了首飾鋪子也能再買,他手里又不是沒有錢,便又勉強算了。
培風駕車,她們三人坐在新打出來的二駕馬車里沿著河邊的路一路到了琉璃廠地界兒。
一落地,趙肅睿就踩著羊皮短靴去了一家首飾鋪子,選了一對黃金耳墜子給夏荷配上了,又買了個藍色寶石做的分心和兩對對簪,一并給夏荷都打扮上了。
荷包飯的味道確實比旁的做法有意思,要解開了干荷葉才能吃著里面混著魚香或者肉香的飯,趙肅睿讓培風從街上買了只糟鴨過來配著,又喝了一碗蓮藕肉條湯。
酒足飯飽,趙肅睿卻沒動。
小飯館里沒有包廂,鄰桌坐了一對穿著青色棉衣的中年書生,正在說著話。
“世風日下,連女人都能涂脂抹粉穿金戴銀地出來吃飯了。”
“唉,魯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左近都是什么地方,說不定是哪家沒了生意的暗門子娼妓特意招搖過市招攬生意罷了。”
說話那人嘴里說著是“說不定”語氣實則篤定得很。
培風聽見了,立時要站起來,卻見自家姑娘輕叩了下桌子,她只能又坐了回去。
鄰桌傳來了一聲嗤笑。
“世風日下,又何止娼妓上街這一件事兒?最近不是還要讓女人去考女秀才?一群昏聵婦孺,連筆都不會拿,遇事只知道大驚小怪,這樣的人竟然還能去考那勞什子女官,我看那宮里的娘娘是真的想學牝雞司晨的把戲,偏偏陛下還一味縱容,這可是亂事將起之象啊。”
“要我說,咱們陛下身邊必有奸人,與宮里的娘娘一道蠱惑圣心!”
“奸人?吳兄說的是何人啊?”
“何人?那樂清公主身為陛下的姑姑,不好好在家里守寡,反倒帶著一群女人進了宮,還得了個大學士的官職……依我看,那娘娘也不過是她擺在人前的幌子,實際上……”
“怎么說也是公主,開了那么多的繡坊,每日流水似地賺了錢還不夠,竟然還做起了牝雞司晨的媚上貪權之事。”
“欲壑難填啊!守了這么多年的寡……”
聽見兩人竟然編排起了自己寡居的姑母,趙肅睿擡起頭,將兩人那副昏聵窮酸的嘴臉記在了心里。
一拍桌子,他正要站起來,一只手卻摁在了他的手臂上。
夏荷借力起身的時候嬌笑了一聲:“這等事兒哪值得讓您動氣?”
說完,她動了動腰,扶了扶頭上的發髻,就從那兩人的身側走了過去,找小二要了一壺熱茶。
接著又走了回來。
趙肅睿只等著她有什么動作,卻見她沒事人兒似的坐了下來。
過了片刻,夏荷竟然勸著他走。
趙肅睿不明所以,沒當場將這兩人撕了已經是他被沈三廢氣出了幾分耐性,夏荷竟然什么都沒做就要他走,他又如何肯?
”姑娘,放心就是了。“
夏荷唇角帶著笑,拉著她出了飯館,上了馬車。
片刻后,飯館里吵嚷了起來。
“早就說了是掛賬,怎么今日突然跟我討要起來?”
趙肅睿畢竟是個聰明人,斜坐在馬車里,他看向夏荷:“你是找了飯館的老板?”
夏荷眨了下眼睛:“我瞧著那兩人衣裳袖子都磨壞了,點的菜喝的酒都是最便宜,就知道他們多半都是真窮酸,窮酸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到飯館里吃酒吃肉,這等人最是好面子的,給了店家一角銀子讓他們去催賬就足夠這些人難堪了。”
她終究沒藏住自己嘴上的刻薄,交代完了自己的行事之后忍不住說:
“這等賤人真是嘴里生出了個屌病來,下半身沒處動彈倒是在自己嘴里出入個沒完,什么臟尿臭屎都往外噴,合該把他們的臉面甩在地上千人踩萬人磨才痛快。”..
趙肅睿卻不覺得盡興,那兩人侮辱皇家,死不足惜,只是讓他們丟了臉面又算什么?
白了她一眼,他懶洋洋地說:“我還以為你能把他們也痛罵一通,才能顯出你的厲害。”
“姑娘,那等人本就是糞坑似的玩意兒,咱們何苦去沾上?女人家的名聲薄得就像張紙,一不留神就碎了,再也補不了,奴婢去罵了個痛快,回頭就有千百倍的猜測落在咱們身上,我自己一個殘花敗柳死人妾,被人說了也就說了,豁出去臉面了也就豁出去了,可姑娘您是我們闔家上下頂立門戶的,您的名聲是咱們一個宅院的立門匾,哪能為了這種貨有了污損?”
趙肅睿看著夏荷,默然了片刻:
“名聲……?又有什么要緊的?”
他可是樂呵呵當著暴君只等著名留青史的昭徳帝,哪里會把名聲當了什么了不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