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官,他當然是不肯的。
那就只有另一條路。
就如同當年常盛寧為陛下之刀俎,今日,他也如此做!
就算不知道怎么做,他也可以抄啊!
“陛下,臣以為,要清查此事,不可全權交由都察院。”剛剛被錢拙在心里念叨的常盛寧卻在這時開口了。
他再次起身,不顧幾個太監的攙扶,堅持跪到了地上。
“陛下若真要一改訟獄中的男女之分,當從《大雍律》改起,其中牽連甚多,臣以為,當有端己殿女官一同商議。”
沈時晴看向常盛寧,只看見了老者的帽冠里隱隱約約透出的白發。
常盛寧,被人稱是“大雍朝第一酷吏”、“來俊臣重生”、“張湯轉世”……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是各部尚書之中第一個真正站出來提議領女官同朝議事的。
手指輕輕一動,沈時晴的臉上露出了笑:
“好,此事就依常尚書所言。”
錢拙跪在原地,他明明已經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也學了趙明音當初的決絕之態,也已經決定學常盛寧以后再不左右逢源,從此只做一個孤臣。
他卻還是,什么都沒撈到。
從上午一直到了下午,足足三個時辰,武英殿的院門重新打開,群臣們軟著腿魚貫而出,一個個面色青白如喪考妣。
常盛寧被一雞親自攙扶緩步往外走,走到院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武英殿。
“常大人小心些。”
“多謝。”常盛寧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突然有了笑,“一雞公公,泥人之下是鐵,鐵皮囊里還有一顆心,你可曾想到呀?”
一雞笑容謙和:“老大人一心為公,咱家不敢任意忖度。”
常盛寧突然笑出聲:“今日之前,老朽我自己都沒想到!”
一雞只是微笑。
武英殿內,高婉心帶著一眾女官和宮女將案卷全部收好。
“陛下,這些案卷可要送歸大理寺?”
“抄錄一份,將抄本送回去。”
在折子上寫著什么的沈時晴擡起眼看向那些案卷。
“從今日起,這些案卷不再是案卷。”
高婉心小心將筆架扶正,看見陛下的臉上有一抹笑。
是一抹和陛下平時絕不相同的笑。
“微臣無知,不知這些案卷除了是案卷還是什么,請陛下教誨。”
“是罪證。”沈時晴笑著說,“自今日起,越來越多的人會知道,這些案卷,是罪證。”
——
施春梅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片亮光,她愣了好久,才察覺自己竟然是在一個有窗的牢房里,身上還厚厚地蓋了一層又一層的棉被,這些棉被不光是新的,還是香的。
施春梅沒忍住,將臉埋在里面,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這可真是,神仙的被子。”她喃喃自語。
“神仙不吃不喝不睡覺,用被子干啥?”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女子說話的聲音。
施春梅連忙去看見,就看見一個玉雕似的女子翹腿坐在一把木椅上,周身上下無處不透著矜貴。
“好俊俏的娘子!”
被人這么一說,趙肅睿的臉一沉。
他救人之前好歹還是被稱呼一聲“好菩薩”,怎么這人好了他還被人一腳從神壇上踹下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