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晴微笑。
她今日需要的是一個能對姚杜娟感同身受、能一把揭開楚元錦和米心蘭心中遮蔽的“沈時晴”,又哪會告訴趙肅睿別的,讓他心生警惕?
“一千個女官。”口中咀嚼著這幾個字,趙肅睿隨手夾了一塊過油冬筍放在了嘴里。
“你就算有了這么多女官,你打算讓她們做什么?宮中數萬太監,能識文斷字管事兒的也不過一千……說到底,你還是想把女官們送到前朝去。”
“是。”沈時晴坦然認了。
讓女官們走到武英殿、走到奉天門下,對她來說只是開始,如果可以,她真正希望的是有朝一日能男女同科,可如果要做到這一步,平心而論,沈時晴甚至不知道那時這大雍朝還是否存在。
所以,她努力去做自己眼下能做的。
“前朝,哪里能安置了女官?”趙肅睿又吃了一塊黃瓜。
沈時晴說:“都察院。”
叼著黃瓜,趙肅睿再次轉頭看向她。
卻見沈時晴對著自己笑:“陛下,那些尸位素餐的御史,成群結黨的言官,黨同伐異的六科諫官,要是有朝一日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職位被他們從來不放在眼里的女子給頂替了,他們又會是如何的一副面貌?”
趙肅睿光是想了想,就差點兒笑出聲。
“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沈三廢你這種陰險之人可真是能想出損招兒啊!”
趙肅睿毫不掩飾自己的心動,之前沈三廢弄權的時候他只想殺了她,現在卻又覺得能看見沈三廢讓那些他平素厭惡至極的言官們出丑也著實讓人暢快。
所以啊,這人陰險本是無所謂之事,只要不是對著自己陰險,他自然樂得看戲。
“朝廷花著俸祿養著他們,他們除了盯著朕的后宮就是盯著朕的外戚……這些蟲豸,哈,哈哈哈!”
趙肅睿突然覺得自己念頭通達了起來,那小貓崽子吃完了鴨肉不知何時又跳到了桌子上擺弄他咬碎了的鴨骨頭,被他拎著放在一邊。
用手摸了摸那碗專門給貓蒸的魚,碗壁已經不會燙手了,趙肅睿把魚放在了小貓的面前。
小貓看看魚,卻似乎還是對趙肅睿吃的鴨子更感興趣,擡著小爪子就往他的面前奔,又被他薅住后腿拖了回去:
“你這小貓怎么吃東西還挑三揀四的?”
他用手指頭點了點小貓的腦門:
“吃魚。”
小貓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趙肅睿,又聞了聞裝在木碗里的魚肉,終于吃了起來。
“現在的左都御史錢拙你是不打算留了?”
“之前,此人不過是逐小利而失大義,如今知道自己失了圣意,又想做酷吏以邀寵,這等人,不該身居高位。”
一邊吃飯,趙肅睿的左手也不閑著,一會兒戳戳貓尾巴,一會兒捏捏貓腿,非鬧得那小貓連飯都吃不安寧,聽著沈時晴的話,他冷笑了聲,錢拙這人是他提拔的,竟然被沈三廢嫌棄到了這等地步。
“那現在你想重用誰好把錢拙頂下去?楚濟源?他理賬還行,當御史……早晚把自己坑死。一個右都御史掛著名兒算賬就得了。”
沈時晴也不遮掩:“陛下放心,等楚濟源替我在都察院建好了審議司,我就把他調回戶部做尚書,至于都察院,我想用之人是石問策。”
石問策?
趙肅睿皺了下眉頭。
“石黑壯當御史是不錯,可他在朝中沒有根基,不然以他的功勞也不會做了快二十年的官兒還是個區區四品。”
石問策在辭官去照顧楚濟源之前是正四品的僉都御史,這官說小不小,可對于曾經揭破了幾樁大案的石問策來說,也不能算是仕途坦蕩。
“你看他和楚濟源、李從淵認識了這么多年,甚至棄了官去照顧楚濟源,到底和他們也不親近。”說完,趙肅睿撇撇嘴,這等人用著好用,君臣相處起來,能把人氣得五內如焚。
聽了他的話,沈時晴點頭:“朋而不黨,光是這一條石問策就比錢拙好了千百倍。石問策此人心中有公義二字,我要提拔女官進都察院,要的不是能逢迎女官媚上之人,而是出于公義之心能讓女官們在都察院一展抱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