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肅睿點點頭,繼續扒拉自己身上的短襖,嘴上說:
“死傷撫恤循舊例。”
“姑娘放心,都已經安排妥當。”
走到屏風后面把從牢里穿出來的衣裳都脫了,扔給阿池,趙肅睿泡進了有柚子香氣的池子里,仰著頭,他又讓圖南來給自己洗頭。
“圖南,你覺得像邵志青那般的錦衣衛,能不能不聲不響殺了咱們這么多人?”
圖南用同樣帶著香氣的水沖洗“自家姑娘”的頭發,聞言,她想了想,說:
“邵師傅自然是可以的,可如果是像邵師傅那般的精銳,姑娘,邵師傅雖說只是錦衣衛的小旗,一身功夫卻是實在的,遠勝尋常。”
“是呀。”
趙肅睿閉著眼睛,仿佛只是在說笑:
“既然不肯開腔說話,那多半就是帶了口音的外地人,十幾個外頭來的精銳就能差點攻破我這小宅子,要是有幾百個……怕不是要打進皇城造反?”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下浴桶的邊緣。
“圖南。”
“姑娘。”
“我給你一個差事。”
蘸著皂莢水的篦子從長發上一點點梳過去,圖南屏息靜氣,就見自家姑娘突然笑了:
“那胡家毀了我的葡萄,你帶咱們宅子上的丫頭們去,帶著咱家的損耗單子,一家接一家要錢,凡是堵過咱們家門的,燒過咱們家院子的,不光得要錢,還得把他們家里的花花草草葡萄石榴都給我刨了,再把他們的門都給我砸了,。”
圖南頓了頓,片刻后,她應了一聲:
“是,姑娘。”
又吩咐了一個砸家破門的差事,趙肅睿舒服了,心里舒服了,晚上他連吃了兩個肘子。
大概是知道他在牢里很是吃了幾天的苦,圖南這肘子燉得酥爛香軟,紅油赤醬惹得唇粘齒沾。
同樣是回家,有人回了家里立刻就有肘子,有人回了家里,只有鍋里擺的兩碟素菜三個饅頭。
一碗是白菜燉豆腐素素白白,湯水清澈見底。
一碗是醬菜干用素油炒了再蒸。
從灶房里端了飯出來,楚濟源端著菜回到清清冷冷的正房,已經坐下,卻又站了起來。
走到院子里,從被雪覆蓋的柴堆,卻沒有把炭盆端回正房。
“咚咚咚。”
聽見房門被敲響,看了一整日書之后正在聽女兒背詩的楚元錦連忙起身,打開房門,就看見自己的父親用兩根火鉤子提著一個在燒著的火盆。
“下了一整日的雪,夜里必是要冷的,你和蘇兒加個炭盆吧。”
火光融融,映著楚濟源的笑臉,臉上帶著幾分他自己都不自覺的討好。
蘇兒探出小腦袋看見自己外祖父,笑著跟外祖父打了招呼。
楚濟源臉上有些生疏的笑紋又更深了幾分。
“不必了,父親,我和蘇兒不冷,倒是您,忙了一整日,早些吃了飯歇著吧。”
小孩子聽不出大人間的暗流涌動,只是學著自己娘親的口氣說:
“外祖父,娘和蘇兒抱著一起睡,不冷的,外祖父早些吃了飯歇著吧。”
楚濟源張了張嘴:“錦兒,我……”
“父親,晚上我還得教蘇兒讀書,不敢虛耗您的時辰,雪夜天寒,恕女兒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