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陛下請回朝的右都御史如今風光正盛,在家里卻像個動輒得咎的罪人。
“你若是覺得我這種話不該說,我以后便不說了。”他如此說道。
看他這般模樣,石問策連連搖頭:“楚老哥,你說這等話又有什么意思?道理從來是道理……唉,那死了的齊氏,我查過了,一生苦悲,旁人看著,只會說她一句命苦,可咱們老訟獄可不是旁人,他丈夫身故,只因她生了個女兒就被趕回了娘家,這其中勾當不過是有人要貪占家產罷了,還有她父母弟弟,說一句逼良為娼總不為過。
“我已經寫了條子給了她弟弟那邊的縣衙,既然他的房子家業是姐姐作私娼所得,那就是不義之財,先抄了再說,齊氏的女兒有沈家侄女看顧,我倒是不擔心,過幾日將胡家上下過堂的時候再讓他們出一筆銀子給那小丫頭。”
聽石問策這么安排,楚濟源搖了搖頭:
“你如此一來,以后齊氏只怕是連下葬都沒了地方。”
“下葬有什么難?你以為就齊氏父母家里那做派就能讓齊氏葬回了自家?還是把她趕出了門的婆家仍是能讓她葬回到她夫婿身旁?早就不能了。”
喝口茶,石問策又是一笑:
“讓她女兒好好長大,要是來日能當了個女官撐起了家業,想把她娘葬在哪兒就葬在哪兒。”
聽石問策說起女官一事,楚濟源擡起了頭:
“今日,陛下在朝上說的男女同罰一事,你可知道?”
石問策嚼著豆腐干看向他:“我自然知道,若非如此,沈家侄女哪能輕易從牢里出來?就這樣刑部還想再跟我掰扯幾句什么女子并無義勇激憤之說呢!”
說完,石問策冷笑了一聲。
楚濟源把最后一個饅頭撕碎了沾著菜湯,石問策給他添了些熱水進去,省得他涼了肚子。
扒拉了兩口飯,楚濟源說:
“今日有消息說,劉閣老要致仕了。”
“劉康永?”石問策皺眉,“不能吧?他們劉家早十幾年就仗著他的勢橫行鄉野,他怎會輕易退下?就算他愿意,他族人也定是不愿的。”
楚濟源喝了一口菜湯,說:“今日早朝之前,陛下召了三位閣老和刑部常尚書議事,常尚書力主修法一事,三位閣老全數反對,常尚書以一敵三,聽聞是陛下偏袒常尚書,劉閣老憤而致仕。”
“可拉倒吧!劉康永那等人就算是憤而吃屎都不會憤而致仕。”
“咳。”原本要端起來喝湯的楚濟源被嗆到了。
他看向石問策,就見石問策一張粗硬的黑臉上滿是對劉康永那等人的不屑。
悻悻地放下飯碗,看里面還有饅頭,楚濟源喝了口茶,逼著自己將石問策的話忘了。
石問策自己倒是毫無所覺,又拿了一塊兒豆腐干在那吃。
“自來都是四位閣臣,自從戶部尚書劉紳被陛下免官,就剩了三個,萬森才雖然頂了戶部尚書的職缺卻沒有加大學士銜,可見陛下是不想再被戶部掣肘。”
說話的時候,石問策看了楚濟源一眼。
能讓陛下對戶部深惡痛絕,他身邊這位老哥也是有功之臣啊!
“禮部劉康永要是退了,有誰能頂缺呢?禮部兩個侍郎,錢肇經是劉康永的親信,又比他聰明,陛下未必愿意用,欒正光守禮木訥……他要是當了禮部尚書,可未必壓得住錢肇經。我要是陛下,既然要推行新法,這禮部尚書就得選個不會給自己添亂的親信。”
楚濟源漱了口也清了心,重新端起菜湯。
石問策卻問他:
“楚老哥,你就不猜猜這個人選是誰?又要不添亂,又要有資歷……”
楚濟源搖頭:“多半是從處督撫里提拔人選。”
“楚老哥,你這不叫猜。”石問策又拿起一塊豆腐干,把剩下的一大半都推到了楚濟源的面前,才笑著說:
“有這么個人選,雖說資歷差了些,倒也合情合理,況且,她現在就已經是大學士了,端己殿大學士也是大學士呀!”
沒錯,石問策說的正是端己殿大學士,樂清公主,趙明音。
楚濟源:“噗——!”
“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