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肅睿想了又想,卻什么都猜不到。
他只是想起了在夢境中沈三廢偶爾的目光。
是冷的,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和他長久以來以為的「沈三廢」又有不同。
仿佛她的心里有深不可見底的恨,那些恨如火焰,將她的三魂七魄都淬煉過了,稍稍擦去一點遮掩,就會流露出讓人心驚的冷光。
沈三廢在恨什么呢?
她恨謝家,又不只是謝家,她恨世間男子為尊,又不止是恨男子……如果他是她,她大概是恨這人間的。
幾個小丫鬟說笑著從梅樹下走過。
趙肅睿眉頭輕挑。
可這人世也有太多沈三廢的珍愛之物。
包裹了她的恨的也不止是她的復仇之念。
所以她才會小心翼翼,如同一猛虎,偏要護嬌花,如同一大鵬,不忍寒雨侵夢。
「真是廢物。」趙肅睿罵了一句。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說話聲。
「姑娘,伯夫人在牡丹閣設宴要為您接風,說是不獨請了您,還有老夫人和世子夫人。」
老夫人?
趙肅睿懶懶地說:
「我就不去了,讓傳話的人去跟她們說,離開伯府這么多日子,什么金銀珠翠我都沒有,也沒有衣裳能穿了見人的,就不去礙眼了。」
寧安伯府正堂后面的牡丹閣里熱意融融。
聽了丫鬟的傳話,寧安伯府夫人孫氏倒吸了一口氣:
「沈氏她這是什么意思?她是要訛我不成?!」
「既然這樣,素言,你回去,打開我的私庫,取了時新的緞子和衣裳,再把我那套翠玉頭面給沈氏送去。」
說話的人是年節之外鮮少現身人前的寧安伯府老夫人。
見自己的婆母這樣說,孫氏氣急:「老夫人,那沈氏裝腔拿喬也就算了,她狂悖不孝、不守婦道,竟然與外男……」
話說了一半,孫氏又安靜了下來。
因為老夫人正看著她。
「沈氏是咱們伯府的二少夫人,一向勤勤懇懇從不生事,孫氏,有些話,你這當婆母的可說不得。」
孫氏閉著嘴,眼睛都要氣紅了。
如此,等了足足一刻,又有一個丫鬟來傳話。
「夫人,二少夫人說,她雖然有了頭面和衣裳,可房里空空蕩蕩,被衣裳襯的越發寒酸,她、她羞慚不敢見人。」
「嘭!」孫氏拍了桌子。
「素語,你去把我去年收的擺件整理一番,挑精巧好看的,選十件,給二少夫人送去。」
孫氏已經氣得不想說話了。
又過了將近兩刻,丫鬟又來傳話。
這次是屋里的家具不好。
老夫人讓人送去了黃花梨木的桌椅。
太陽升到了中天,丫鬟們反反復復跑了六七趟。
終于,連老夫人也有些動氣:
「她這次又要什么?」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
「你好好說話,她又要什么?」
小丫鬟撲通一聲跪倒:
「二少夫人說,送去的東西都……丑,不如干脆給她一萬兩銀子她自己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