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池要告發謝文源逼殺婢女?她還真是想出了個新奇的路子。”
穿著一身淺淡衣裙的沈時晴低著頭將研缽里的東西細細研磨,聽見趙肅睿的話,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趙肅睿“哼”了一聲,他打量著自己手里的弓箭,似乎有些不滿意,將上面鑲嵌的幾塊紅色寶石先是換成了鎏金蟠龍樣式,又變成了微藍色的綠松石,瞥了一眼沈三廢身上正穿的粉藍色對襟短襖,他又急匆匆地把弓變成了長槍。
沈時晴擡起頭,只看見趙肅睿手持長槍,冒著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傻氣。
“謝文源幾十年來狗茍蠅營,想要做的無不是能光耀謝家門楣的大事,要是真讓他因為逼殺婢女而被奪爵……他怕是恨不能在北鎮撫司的衙門里高喊自己要造反。只可惜了,這條路雖然新奇,可謝文源的身后有那位老夫人,還有英郡王府,老夫人是伯夫人又是縣主,就算謝文源被奪爵,她也可暫居府邸,比起把謝文源這個人輕易解決,我倒覺得不妨先留著他,像他這種人,做什么什么不成,倒不如留給敵人當個同伙兒,提前把他處置了,說不定是反倒給趙集渠去了些麻煩。”
聽沈三廢說得詼諧,趙肅睿卻皺起了眉頭:
“依照《大雍律》,無故殺奴婢,奪爵是足夠的……”
“陛下,若事事都按照太祖定下的律法而來,天下也無妾室奴婢了,現在的女官之制,也不用我幾乎樣樣都要從頭做起。”
趙肅睿一時語塞,卻還是不甘心。
“阿池是個有些癡的丫頭,當年紅芙身死,她是第一個看見的,偏偏不敢聲張,只偷了紅芙手中撕下來的那一角衣裳,一藏就藏了兩年多。她既然有了這個心,朕就想成全她。”
“陛下,‘有心’卻無用,才是世人之尋常。阿池心有激憤,一來是想讓紅芙之死昭然天下,二來是想讓謝文源失去寧安伯府,可是,一個婢女的死在滿朝文武眼中從來不是什么要緊之事,就算謝文源因此而獲罪,那些朝臣只會知道是謝文源不被陛下所喜,死去的人是誰有什么要緊的?紅芙這個名字也從來不曾在他們心上停留片刻。”
趙肅睿知道,沈三廢說的是實話。
他平素討厭那些激憤之人,無論是當年的石問策還是后來那些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攛掇著進諫的文人。
若是從前,沈三廢的這些話就是由他說了。
若是,他不曾看著阿池一步步從一個只知道替主子打算的傻丫頭走到了今日的話。
“沈三廢,你的意思是阿池想做之事根本就是多余?朕卻不這么覺得……”
“陛下,我也不曾這般覺得。阿池想要的,我會幫她得到。”
女人站在書案后面,面前是琳瑯滿目的各色顏料,任誰看,她都不過是個飽讀詩書精于書畫的閨閣女子罷了。
偏偏說出口的話字字篤定,就好像事件并無她不能做、做不到之事。
趙肅睿靜靜看著他,手中的長槍上的紅纓悄悄變成了粉藍色。
見沈三廢似乎沒有了什么再說話的意思,趙肅睿上前了兩步探頭去看她的研缽。
“陛下這些日子知道的事還真不少。”
原本扶著研缽的手拿起一本畫冊攔住了某個不斷湊近的狗頭,沈時晴語氣輕柔。
“那可是!這整個謝家的底,朕不用你說也能把它掀個干凈。”
趙肅睿有些得意。
謝家的其他密道他肯定會找到,讓沈三廢看看他的本事。
“對了,那謝文源現下在北鎮撫司,就算不能讓他立即償命,你也得讓他吃些苦頭才行。你可知道紅芙是怎么死的?那孫氏總是要紅芙替她掌燈去偷看謝文源與那些年紀……年紀……”
手中的長槍轟然碎開,趙肅睿雙眸中的殺意仿佛要凝成箭。
“陛下放心,我會讓人拿到謝文源簽押自己謀害紅芙的證詞,您可以轉交給阿池,至于告狀,晚些日子吧,讓我為她鋪好了路。至于說謝文源喜歡幼女一事,我知道……”沈時晴低下頭,“不然您以為柳甜杏為什么會成了謝鳳安的妾?謝文源,可是從她十歲就盯上了她。”
趙肅睿猛然擡頭看向沈時晴的臉龐。
那些被關在后面院子里的女子年紀都在十歲上下,看著和三兩、小包一般仿佛。
謝文源私藏了她們,總要走密道過去,就是因為他這見不得人的癖好。
孫氏跟過去偷看是為了拿捏謝文源的把柄,好讓他能多給謝鳳安一些好處,偏偏她身邊的丫鬟紅芙是個傻的,以為孫氏是被傷了心,于是,在她即將出府嫁人的前一天,她想假裝后院鬧鬼,好讓謝文源能從此絕了那等下賤心思,只好好和孫氏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