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成想,她豁出命去做的一切真的葬送了她的命,她豁出命去想要幫的孫氏,也成了掩蓋她死因的推手。
甚至,孫氏利用了紅芙的死,逼著謝文源將那些年輕女孩兒都送走了,從此只當無事發生。
“原來如此,不愧是沈三廢,連這種事你都知道了。”
沈時晴眉目低垂,還是和他的眸光碰在了一起:“柳甜杏性子憨直,到如今也帶著一股孩子氣,何況當年,她爹娘又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謝文源殺了紅芙,沒了那些小院里的幼女,就越發盯她盯得緊了,我怕她爹娘察覺了謝文源的心思會把她獻上去,才讓蘇瑤兒幫我想辦法,讓柳甜杏嫁給了謝鳳安。”
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沒有出路的出路。
沈時晴當時不止一次隔著池塘看見謝文源叫過了歡歡喜喜的柳甜杏。
在那些瞬間,她的憤怒幾乎要讓她忘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隱忍。
沒人知道,在決定讓柳甜杏嫁給謝鳳安以逃脫魔掌的那一夜,她捏著那根“淑善為要”的發簪對著燈枯坐了一夜,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早日動手,直接掀了這謝家,是不是就能讓在她眼前長大的孩子不要受了這等苦楚。.
同時,她又清楚地知道,并不會。
這世間大概有一條酣暢淋漓的復仇之路,飲敵血食敵肉,因果業報在天亦在人,偏偏這條路不屬于她。
她的手上沒有真正的證據,而她的敵人是一個在燕京城中有無數枝蔓的老夫人,還有一個藩王。
所以她只能忍耐,等待。
趙肅睿冷笑:“柳甜杏如今剛過十七,她的讀書習字還都是你教的,沈三廢啊,真不愧是你,為了能救了一個小丫頭,你就能做出這等事來。”
“什么事?”沈時晴眸光幽幽,看著一壺滾沸的熱水沖刷著自己剛剛碾碎的粉末。
“謝鳳安人品不堪,也比謝文源強百倍,至少柳甜杏能活著,陛下,我自己也身在泥淖,看見別人要墜入無邊地獄,能做的也只有一把拉住她,好歹把人留在了人間。”
趙肅睿心中的怒氣在那搖晃的水汽中稍稍平息。
他這怒毫無緣由,與其說是為了柳甜杏而不平,倒不如說是恨沈三廢在那等情境之下能走的路實在太少。
下一瞬,他轉念一想,為了查清父母之死,沈三廢自己不也拋身入局么?
片刻之間,趙肅睿猛地后退了一步。
他今日到底是在為誰而難過?
紅芙?阿池?柳甜杏?還是……像是一棵樹一般深深扎在了謝家這爛泥地里還總想著拉扯著別人一把的沈三廢?
耳中一陣轟鳴,趙肅睿只覺得胸中有什么轟然爆開,炸出的是令人難忍的酸澀。
近在咫尺的沈時晴當然不知道趙肅睿的心中在如何的山河變幻,她微微擡頭,眸光看向趙肅睿。
“陛下,在謝文源繼承寧安伯府之前,那條密道大概就已經有了,那時住在謝家正院的人是老夫人和先寧安伯,您不妨想辦法查查當初這條密道是用來干什么的。”
“哼,你以為朕沒想過?正查著呢!”
強壓下心中的異樣,趙肅睿又走到了沈三廢的近前。
“你今日磨的不是石頭。”
“是梔子。”沈時晴緩聲說,“漢及漢以前,世人用梔子來染黃色以供上用,后來因其色不耐久曬,人們便將之換成了槐花。”
趙肅睿點點頭。
“那這梔子是什么樣兒?”
“一枚有拇指大小,形似商周時候的酒卮,顏色紅黃兼備。”
趙肅睿努力想,想出了一個大概。
下一刻,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只紅色的拇指大小的酒卮,趙肅睿拿在手里把玩了一會兒,又看向沈三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