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曦曦,旗影長長。土場之上,塵土微浮。五百多個童子,都排成十人的小隊,形成粗粗對齊的陣列。
他們衣衫單薄,赤足而立,普遍比較瘦弱,但精氣神倒是不錯。而那一雙雙童子的眼睛,也都或多或少的,含了些明亮的神采,好像七八點鐘的太陽。
“卯時末,辰時初…嗯,七點左右。”
一個新制的晷盤,就放在童子們的前側。它以平整的木板為底,刻了個直徑一尺的圓。圓盤中心,插著一個筆直的竹簽。而圓盤外側,則畫出12個等分的扇形,寫著十二時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在標注的時辰后,又從“0-23”,寫了“符咒”一樣的小時數字,更加精確的分割出時間。
當然在這個時代,十二個時辰,通常被叫做“夜半、雞鳴、平旦、日出、食時、隅中、日中、日昳、晡時、日入、黃昏、人定”,有著非常生活化、容易理解的描述。而眼下的“卯時末,辰時初”,就是“太陽出來”,“該吃早飯”的時候了。
“太平黃天!日出之初,早食之前,是天地之根源,陽氣新生之時。故而,站上兩刻鐘,以生陽氣,也叫做晨樁…”
張承負背著雙手,在童子們的隊列中走過,看到有歪歪扭扭的,就上手調整一二。
“頭要正頸要直,下巴收一點。腳跟相距約一尺,腳尖微內扣。用鼻子呼吸,不急不緩…生童,不要回頭看我,安心守定!…”
“啊!是,張師…”
“不要說話!”
“是!…”
另一側,高道奴也帶著些門徒,一起幫著指點。他其實更擅長這種“武藝”,是下過苦功練武的。而窮文富武,他一個人吃下的麥飯,就能抵得上三、四個普通的丁壯。
以眼下天齊廟道場的情形,張承負可拿不出這么多糧食來。因此,和靜坐一樣,他教的還是靜站。在站樁的同時,一邊訓練童子們的隊列,也一邊灌輸紀律和時間的意識。
“靜身如柱,心如止水,氣隨鼻息,意守丹田…這是最基礎的站定功夫。”
“簡單來說,就是‘身不搖、心不散、氣不亂’…”
“站滿兩刻鐘,就能吃麥飯粥了!…”
聽到“吃麥飯粥”,窸窸窣窣的口水吞咽聲,就從童子的隊列中冒了出來。張承負眉頭一揚,嚴厲的目光看去,聲音又趕緊消失了。他外表保持嚴肅,心里生出好笑,但聽到童子們肚子的咕咕聲,又暗暗嘆了口氣。
“太平黃天!只有先吃飽飯,才能進行進一步的訓練。無論是習練拳腳兵器,還是操練隊列行軍,肚中空空,總是不行的…可是在這災疫缺糧的冀州大地,糧食又從何而來呢?周圍各州,豫州、青州、兗州都是一樣受災,并州貧瘠,恐怕只有去幽州買了。幽州,涿郡,涿郡…”
張承負默默思量,又想起了某些人來。太陽的痕跡在日冕上移動,練過了靜站,吃過了早食,就到了“辰時中”。緊接著又是識字的“文化課”。接著做出的日冕,他教了童子們十二時辰的寫法,還有對應的時辰含義,以及道教中極為看重的天象。
“子時在23-1點之間,稱為‘夜半’,北斗七星柄直指正北,天漢清晰可見。丑時1-3點,稱‘雞鳴’,第一次雞叫總是在丑時末。東方七宿在此時漸現。寅時3-5點,稱‘平旦’。此時啟明星最亮,露水凝結,丑時末就是天亮。所謂平旦,就是太陽是平的,出現在地平線上。”
“卯時5-7點,就是‘日出’。辰時7-9點,又叫‘食時’,是吃早飯的時候。巳時9-11點,叫‘隅中’。‘隅’是旁邊的意思,‘隅中’就是太陽靠近天空中間,但還沒到。午時11-13點,為‘日中’,太陽到了天中,此時日影最短。未時13-15點,是‘日昳’,太陽又斜了…”
“申時15-17點,是‘晡時’,也就是在申時末吃第二頓飯。酉時17-19點,叫‘日入’,日落西山,暮色四合。戌時19-21點,‘黃昏’,西方余暉落盡。不過夏天太陽落盡的遲,冬天落的早,其中道理,為師會以后再說。最后是亥時21-23點,‘人定’,就是人睡覺的時候。北斗七星柄指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