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只有一頭牛的時候,就只能用眼下的單牛犁。這犁有著長直犁桿和垂直插入橫木的犁枷,看著很是簡單,但操作起來要自己控制方向,其實比雙牛犁要繁瑣。
普通的小戶之家,親戚幾十口,通常才能湊出一頭牛來。而絕大多數的貧民農戶,甚至連一頭牛也沒有。當沒有牛的情況下,就得用人力來耕田,出更多的力氣,也耕不了太深。
這當然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百姓都知道牛耕的好處,但實在是買不起牛。耕牛這種生產資料,在《九章算術》里出現的價格,是“用牛二,直五千”,一頭得2500枚銅錢才行。而此時一斛糧食不過數十錢,一頭牛算成糧食,通常得60斛以上。普通的平民百姓,又哪里攢的下這么多錢來呢?
而稍微富裕一些的農戶,哪怕有耕牛,遇到災荒,存糧不夠,也同樣熬不住。他們只得折價把牛賣了,去買大戶們高價的糧食熬過去。就像這幾年的災害時,鄉間大量增加的破產農戶一樣。在天災人禍之下,大河兩岸的數百萬的農民百姓,正在急劇的走向赤貧。與之相對的,大漢的世家大族與豪強們,卻在災年飛速的壯大,吃著平民的血與肉。
“日神昭昭,耕田耕田…耕牛才是農耕最重要的助力!一頭牛能出的力氣,能頂三五個丁壯。而它吃草就能活,每天還能拉出四五十斤的牛糞。牛糞能曬干了當燃料用,也能堆肥后肥田…”
張承負一邊耕著地,一邊對周圍的童子們講著。耕牛有限,莊子里一共才十幾頭。年紀大些的少年,就只能自己拖著犁挖,曬紅的臉上累出層層的汗。而小些的童子則在后面跟著,在犁出的田壟間低頭“穴播”。
此時田間播種的方式,既有穴播、條播等精播方法,也有散播法。而散播通常是對麥、稻這種谷粒小的作物,也是世家大族田地眾多時才會用。像是眼下種的豆種較大且寶貴,普通百姓必然要精細點播的。
就像農歌中唱的那樣,“點種三五粒,隔行三尺許”。前面的少年扶著耕牛,后面忙碌的童子們三尺一行,在犁出的每行淺溝中隔著點穴。每穴種三到五粒豆子,再以腳抹土或用耱蓋土。耱是一種類似大木梳或板的農具,用于碎土和鎮壓土壤保墑,也就是幫著弄出田壟的。
這種邊犁邊播的作業提高了效率,也確保種子均勻下地。而在播種之前,豆種要先浸泡一夜,才能更好的發芽。
“都靠近些,聽我說…你們點穴時,得記住這句話,‘種大小豆,美田欲稀,薄田欲稠。’”
“張師,這是什么意思?”
“這就是說,肥沃的土地大豆種得稀疏些,貧瘠的土地大豆種得密集些。”
“啊?為啥會這樣?”
聞言,張承負笑了笑,拉住慢走的老牛,掀起衣服擦了擦滿頭的汗。這個動作有些不符合儒家傳統中老師教導的形象,但在田野地頭的環境下,卻又非常的契合。他笑著指了指地上的豆穴,耐心解釋道。
“在肥沃的土地上,豆子能長得又高又大。種得稀疏些,可爭取其多分枝而增產。在貧瘠的土地上,豆子就又矮又小。豆種得密集些,可依靠較多的植株保障豐收。稀種是為了增加單株的產出,密種則是為了增加數量…”
“嗯,這是一個很好的術算題!讓我好好想想,回去出幾道題給你們做,順便在加上計算田畝面積的題目!”
“啊!術算題?能不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