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張承負點了點頭,高道奴興致沖沖,一起隨張角赴宴。宴會分出上下席位,一道道的菜品如曲觴流水,被侍女們恭敬送來,讓幾個鄉里出身的弟子,大開眼界。
“此為炙鵝脯…取汝水白鵝烤制,外焦里嫩,香氣四溢~~”
“此為鹿筋羹…選用東郡上等鹿筋,燉煮至軟爛,湯汁濃郁~~”
“此為隴右黃羊…從隴右千里運來的黃羊,肉質鮮美,涂料炙烤,入口即化~~”
“此為濮水鱸膾…濮水出產的鱸魚,切片生食,配以調料,鮮美異常~~”
當濮水鱸膾與魚湯送上來時,張承負嘗了兩口,眼睛一下瞪圓。他下意識看向師父張角,只見張角也從上首望來,饒有趣味地笑道。
“承負,這魚湯不錯,多喝些~~”
這一番晚宴,足足吃了一個時辰,鵝牛羊魚,燔炙羹膾,精致繁復,刀工火候都是上乘中的上乘。而除了肉食外,張承負也終于嘗到了白面蜂蜜的甜點,交州干制的荔枝龍眼,甚至還有一個涼州送來的石榴!
“承負,如此宴飲,比起粗糲的麥飯來,可曾動搖你的道心?”
這一回,張承負沉默良久,才回答道。
“師父…弟子喜愛這些美食。但弟子并不想,只有自己一個,或者寥寥幾人能吃到!這朱門的酒肉雖香,可弟子吃的時候,卻想到了那些瘦骨如柴、饑寒而死的餓殍,想到了死在我面前死在我懷中的無數災民。若是在百姓饑餓而死的時候,在這大災之年,依然如此心安理得的大魚大肉…那就違背了我遵循的道,卻不如僅僅吃簡樸的麥飯與粟飯安心了!”
“弟子經歷過許多這口腹之欲,聲色犬馬,不過是這具年輕成長的身體,所給我的欲念。這不是我魂魄的大愿與本心,只是為年歲所消退的外物罷了。我的大愿,是愿天下太平…”
“嗯…”
聞言,大賢良師張角眼神深邃,注視了張承負許久。然后,他笑著搖了搖頭,又點了下頭。
“不錯!希望你始終能記得,自己的本心,自己說的這番話…哪怕在幾十年后。”
“且睡吧!你看道奴,他嘴上的油都沒擦干凈,卻已經睡的打呼了~~”
長夜漫漫,習慣了如墨的夜色,這段氏莊園中通明的燈火,就越發讓人難以入眠。而當第二日的朝陽升起,經過了一夜的布置,整個莊園中的氛圍,又為之一變。
“士虞禮,迎神而往,饗神饗尸!…”
盛大的虞祭在前堂展開,極盡肅穆與哀嚴。染疫的族老尸體早已下葬,所以這次死后的祭禮,只能讓嫡系子弟代扮為“尸”,接受祭祀供奉。這肯定是虞祭,并且還不是下葬后的第一次虞祭。
所謂“虞”,就是“安”的意思。虞祭,就是安魂的祭禮。若是遵循嚴苛的禮法,整套禮儀應該完全遵循《儀禮》中《士虞禮》的規制和要求。此時經學傳家的世家大族,都會如此行事。不過,段氏是新興的宦官大族,對禮儀的要求不高,但對氣派的要求,很高很高!
“起!行軒懸之樂!”
“鐺…咚…嗡…”
莊重古樸的樂聲,從三面交錯響起,如同回到古老的周朝。張承負聞聲望去,就看到三面懸掛的編鐘編磬,在同時被三隊樂師敲擊。
“三面編鐘?這代表著什么?”
他眉頭蹙起,不大明白這種“軒懸三面、諸侯之樂”的規制含義。但很快,就有他能看懂的“氣派”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