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看那莪蒿長得高,卻非莪蒿是散蒿。可憐我的父母,撫養我大太辛勞!…大家沒有不幸事,不能終養獨是我!…”
凄凄的哀樂響起,三十六名樂姬唱出哀哀的歌聲,不時啜泣淚流。這是《小雅·蓼莪》,竭力展現出孝子不能行孝的悲痛之情。而當這一首先秦的哀樂唱完,就輪到了兩漢的哀樂…
“火德將衰,漢室將亡…必有哀聲啊!”
“王君竟也如此看嗎?張某深以為然,我等曾夜觀星象,見帝星暗淡,兇氣起于北方…”
下方席上的中年與少年,親近的低聲交談著,不時看一看兩旁。而庭中的樂聲再起,兩側參與祭禮的段氏親族與士人,也都一邊聊天,一邊哭嚎幾句。至于真正哀嚎痛哭的,其實也不過逝者的直系親屬,寥寥幾人罷了。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何時歸啊!~~”
張承負偏了偏耳朵,聽出這是漢代樂府的《薤露》。這是“相和歌”,絲竹更相和,執節者歌,就像極為出名的《上邪》一樣。只不過,《薤露》用于王侯、貴族喪禮,象征生命的短暫如晨露。而等后面的《蒿里》唱完,就是他們這群道人上場,招魂祭舞的時候了。
“王君,東郡東阿是個好地方…通過河道,南邊與大野澤一直連通啊!…”
“嗯,大野澤?小張郎君,那里盜賊眾多,池沼林野,可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哈哈!若是后續再有機會,我愿與君好好長談,這大野澤好在何處。不過,得是太平道同道的身份…”
“啊!太平道同道?度若是有幸,能入太平道中,識得大賢良師或者兩位大醫…那可真是幸甚至哉!…”
交談至此,席上親近的兩人,也算是達成了意向,到了交談的限度。而更往后的事,還需要更多的誠意檢驗,也不可能在此間聊。很快,樂姬們就唱完了三遍《薤露》,而更加直白與哀悼的《蒿里》,就在六侑的起舞中響起。
“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少踟躕啊!~~”
悲戚的歌聲縈繞庭中,眾人的嚎哭也驟然變大,就像聽到了什么命令。等三遍《蒿里》唱完,氣喘吁吁、滿臉帶淚的樂姬們終于能退下。而一面招魂的大幡豎起,大賢良師登上搭好的神臺,慨然呼喚。
“魂兮歸來,香中有路!莫迷遠鄉,莫戀寒塘!~~”
招魂祭祀的歌聲驟然而起,像是巫師亙古的呼喚。而張承負與高道奴對視一眼,緩緩戴上了面具。一只黑犬,一頭黑鹿,屬于他們的時候到來了。
“噔噔咚…噔噔咚…”
“叮鈴鈴…”
鼓聲重響,鈴聲大搖。就在這滿庭的繁華奢麗中,在滿堂的賓客冠帶里,在諸侯之禮的葬禮中,他們要跳起古老詭異的鬼使祭舞,祭奠死去的宦官族老,也祭奠大漢的腐朽與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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