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問,漁老大有些尷尬。但他還是船上回了一禮,看著少年的眼睛,誠心答道。
“某是大野澤彭鲿!是兗州大野澤黃巾!但彭某不是方主…我手下只有千百號人,都散在大野澤各處…比不得那些聚眾數千數萬的小方、大方!”
“不過,我等雖然人少,卻都記得大賢良師、兩位大醫與太平道符師們的恩情!這八九年來,被太平道救治的大野澤百姓不在少數。就連彭某自己,也在三年前患病時,喝過太平道的符水,吃過兩劑湯藥!”
“鄉野之人,不懂什么士人的大道理,可也曉得知恩圖報!故而,請符師不必擔心!且上船來,讓我請你吃一頓酒,兩條烤魚!”
“大野澤彭鲿?”
張承負凝神思量,卻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記憶。或許,在原本的歷史中,這只是個寂寂無名之輩,又或者是兗州黃巾中早早死去的一員。更大的可能,則是他一直藏在大野澤中,避開了亂世的開啟,而后生死不知。
“鲿(嘗),是尾巴微黃的河魚。它是生命力最強的小魚,不但能夠飛起來,還會用刺蜇人。取這樣一個名字,又呆在大野澤水中?…這暗示的命數,倒也值得琢磨!”
張承負沉吟數息,看著漁船上彭鲿邀請的姿態,驀得丟下弓箭,笑著道。
“好!義士稍等!我這就上船,與你飲酒!”
“小張郎君!您要去船上?這也太危險了…”
“哈哈!無妨!王君不用擔心。我信這位大野澤上的義士!”
張承負豪氣大笑,聲音讓所有人都能聽到。聽到這一個“信”字,大野澤彭鲿的眼中,有異色一閃而過。而張承負已經看向了高道奴,笑道。
“道奴,去船上吃酒吃魚,敢是不敢!”
“敢!好吃好喝的,有什么不敢?!”
高道奴也豪氣大笑,把身上的扎甲卸下,手中的長鐵杖一丟。然后,兩人就這樣空著手,只帶著環首刀,跳上靠岸的漁船。
“好!好極!請!…”
彭鲿高興極了,盤腿坐在小船上,鋪開一個席子,擺上六七條烤熟冷炙的鱸魚,又擺了些蓮藕與菱角。然后,他又從船艙里,摸出一個泥封的酒壇,重重頓在席上,使勁揭開,酒香就撲鼻而來!
“嗯?好酒!真香!”
高道奴鼻子大動,口水都流了出來。而張承負嗅了嗅,聞著這濃烈醇厚的香味,驚訝道。
“這么濃的香味…莫不是齊酒?”
“哈哈!對!這就是臨淄的稷下酒!彭某兩個月前,宰了幾個過路的稅吏,得了這壇好酒,一直舍不得喝…今天遇到兩位符師,沒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就這壇好酒,喝個痛快!”
彭鲿暢快大笑,不拿什么酒盅,船上也沒有這玩意兒。他把這酒壇抱起,自己先豪飲了兩口,讓客人安心。然后,他把二十多斤的酒壇,重重遞給張承負。
“來!張符師,飲上兩口,敬我等不打不相識!”
“好!敬相逢!”
張承負爽快笑著,輕松抱起這沉重的酒壇,就是兩大口飲下。這酒是黃米摻著稻米釀的,是淺琥珀色,又香又稠。入了口中,綿密甜糯,微微帶酸,估摸著也就八九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