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極!諾!”
段氏莊園的燈火依然明亮,酒肉的香氣,賓客的喧囂,樂姬的笙簫,舞女的歌舞…都醉生夢死般,展示著大漢頂層的奢靡。而短短數日內,段氏的“脫罪業務”,就已經在濟陰郡中傳開,送錢的馬車里,又多了不少鄉里的“豪俠”。
張承負收斂殺氣,行過松香縈繞的園林,踏入大賢良師居住的單獨屋舍,跪倒在師父的面前。而等他把這一行的經歷細細講完,師父張角的手停在了短髯上,蹙起濃眉,臉上錯愕又無奈。
“承負,你去了大野澤一趟,就又結識了大野澤的水賊頭領?想讓他來拜見我,成為我太平道的方主渠帥?”
“是!老師!大野澤位于兗州的中心,水系四通八達,來往最是便利。而它的地形又極為復雜,河道縱橫、蘆葦茂密、沼澤眾多。官軍的騎兵完全無法展開,軍伍無法形成陣列,甲士也難以在沼澤間移動…”
說到這,張承負難掩興奮,笑道。
“黃天可鑒!弟子看到大野澤的地形,深以為喜!這樣的地利,就適合我太平道舉義!我太平道在兗州的力量,主要在兗州東郡的東北,尤其是大河以北的東武陽。那里一馬平川,雖然戶口眾多,但根本無險可守!”
張角神色嚴肅,沉聲道。
“兗州黃巾,是你二師叔親手操持起來的。濮陽是東郡的郡治,又守著大河的南側河關之一。這座守河的郡治大城,才是兗州黃巾的目標!”
“老師!濮陽是郡治大城,河道便捷,有郡國兵駐防,更有許多世家大族的私兵。一旦舉事,以東郡黃巾的力量,想要奪取濮陽,何其之難?哪怕千難萬難,僥幸奪取了濮陽。我們在那里沒有世家支持,又缺乏城中根基,如何能守住這樣的大城?”
說著,張承負伏地行禮,神情無比凝重。
“黃天可鑒!只要朝廷一支兵馬前來,東郡黃巾還在大河沿岸的平野上,進退不得,就會被一戰平定!向西攻濮陽,是十死無生!只有提早籌謀,讓東郡黃巾向南,先取東阿縣,拿下郡都尉武庫…”
“然后,搜羅小船南下,入數百里大野澤,以大澤為根據,四處出擊襲擾!這樣一支生力軍入了大野澤,就會讓官軍如鯁在喉。他們將無法自如調集兗州糧草,維持后勤糧道,全力北上冀州…而要是入大野澤討伐,官軍又施展不開,必然費時長久,為河北爭取時間!”
“同時,從大野澤向東,北控汶水,南控亢父,東連泰山郡。讓兗州黃巾,與青州黃巾勾連,吸納泰山周圍占山的義士…哪怕官軍集結數萬大軍,清理大野澤周圍,也能把主力撤回泰山山區,四處游擊。等到官軍主力離開,想要北上時,再回來大野澤襲擾…那這大河以南的局面,就驟然活了!”
“甚至,這大野澤到泰山山區的根基之地,弟子希望能讓二師叔親自坐鎮!也只有他多年在此傳道的威望,才能凝聚兗州與青州各地的大方小方!”
聽了這一番長遠的謀劃,大賢良師張角垂目良久,回憶著實地走過的地形。許久后,他才低垂著眉眼,開口道。
“承負,你這番謀劃的出發處,是我太平道起義的兗州黃巾,既不能奪取濮陽,也沒法得到兗州士族的支持,還根本沒法抵抗官軍的一擊…所以只能避戰?”
“是!老師!官軍之強,毋庸置疑。義軍剛起時,只能避開官軍主力,避開騎兵優勢的平原地形!但只要義軍能存活下去,就能在不斷的廝殺中變強,尤其是不斷攻破那些地方上的世家與豪強莊園,獲取糧食與武備!而青州萊蕪之地,又盛產鐵料,足以武裝義軍…”
張角默然片刻,額頭的川紋深深,眉頭緊鎖良久。他嘆了口氣,低聲道。
“大野澤與泰山山區,都是貧瘠之地,又如何能養活十萬兗州黃巾,數十萬青州黃巾?…所以,南下大野澤后,就必須不斷攻破兗州的世家大族與豪強,才能獲取糧食的補充?”
“是!老師明鑒!只有世家大族與豪強,才有活人的糧食!而不攻破他們的莊園,他們就會成為官軍的引路人,為官軍提供補給!一旦舉事,在官軍主力抵達前,這些兗州的世家大族,當能破就破,應殺盡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