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是我太平道的大勝,但也付出了許多傷亡。所有陣亡的門徒、部眾,都會有足夠的撫恤,至少夠家中五口用上五年。這些撫恤的錢,就從繳獲的李氏財物中出!”
篝火的火光,映著眾人的臉龐。原本勝利的興奮與喜色,都被這些傷亡所沖淡。而后,張承負端正坐著,看著幾位首領、渠帥的面孔,就戰利品的分配表態,第一次提出了紀律要求。
“這一戰的戰利品,要盡量歸公,統一處置安排!八輛馬車的繳獲,五輛送去段氏那里,為接下來掌握李氏私田鋪路。至于剩下的三輛,扣除了撫恤外,剩下的大野澤眾一份、泰山眾一份、參與的門徒一份。這些錢財要公允使用,主要是買糧,改善大伙的伙食,也讓追隨的門徒家眷能吃飽飯!”
“作為渠帥首領,不許去胡亂使用這些繳獲的財物,也不能占去大頭!道奴,你記一下這些財物的數量,也把財物的使用,告訴所有士卒…算了,等會我親自告訴所有人!你們這些渠帥,也都要當著部眾的面起誓答應!”
聽到這種要求,幾位黃巾渠帥面面相覷,彭鲿的臉上,也有些不大自然。但打完這一次伏擊,消滅了李氏族兵,張承負在他們心中的威望,又上升了一截。
眾人便都陸續答應,而最先答應的,卻是帶領泰山眾的于禁。他鄭重行了一禮,沉聲道。
“諾!分給我們泰山眾財物,某一文不取,都均分給弟兄們!”
聞言,張承負仔細看了于禁一眼,點了點頭,又正色道。
“此戰的結果,我們達成了原本的計劃,消滅了一百人的李氏族兵子弟。我們繳獲了李氏的八輛馬車,二十匹馬,七八十副皮甲,還有差不多的刀盾,以及三十多副弓箭…”
“這些李氏子弟都戰死在這里后,乘氏縣李氏就被打斷了脊梁!接下來,他們再也湊不出這樣一支精銳的隊伍,也失去了嫡系頭領。甚至李氏嫡系的主支,都沒法壓制旁系子弟與莊客了!因此,下一步徹底除掉李氏,就會輕松許多…”
張承負的聲音平靜有力,就像他堅定冷肅的決心。隨后,他話風一轉,居然認真復盤起這一戰,對整場戰斗進行起經驗總結。
太平道眾人的出身都不高,沒什么官軍那樣的軍事傳承。眾人要盡可能的汲取軍事經驗,盡快發展成熟,那一場戰斗便絕不能打完就結束。所有人都要思考總結,都要意識到哪里打的對,哪里打的不對!
只有這種戰后開誠布公、實話實說的經驗總結,才能讓眾人的軍事水平快速提高。這也是毫無疑問,被后世實踐所檢驗過的有效辦法。
“這算是我們的第一場正式戰斗!我們先用了騎兵,冒充段氏身份,對李氏的族兵進行了跟隨、斥候與疲憊。然后,利用了泗水的地勢,利用了我們的小船,布下了半渡而擊,截斷敵人的計劃。最后,弓手和步卒在南邊設伏,來對敵人的主力進行消滅…”
“騎兵、舟船與弓手的進攻都很堅決!大伙沒有士氣上的問題,尋到時機就立刻進行出擊!但真正打仗的時候,既有做的好的一面,也有可以改進的地方,我們要開誠布公的直說。”
“嗯,我先說我們弓手的問題。這次埋伏的位置雖然隱蔽,但還是差了些,沒能避開對方的哨探。若是再讓我伏擊一次,我就會把地點選在更靠前的位置,更早的出手發動!在李氏的馬車渡過一半的時候,就主動對他們襲擊!”
“李氏的布置,明顯有弓手和步兵的脫節。我們輕裝的弓手,可以優勢先手襲射三輪,再把他們往草坡邊引,然后步兵殺出來沖擊!步兵在交戰前,可以像大野澤眾一樣,投擲一輪標槍,再殺傷一波敵人!”
“而在騎兵的安排上,若是不把所有的騎兵都放在北邊,分出一小隊,哪怕六七騎在南邊…關鍵的時候從側面沖鋒過來,那李氏族兵的軍陣,一定會更早的崩潰,減少我們的傷亡!”
星火閃爍,張承負的臉上滿是誠懇。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都是對實際戰局的思考。而眾黃巾渠帥互相對視,神情復雜,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這種大勝后還要反思,還要總結失敗教訓的行動,是他們聞所未聞,也從未曾想到的!不過,大伙都沒當過官軍,沒有過軍事經驗。也許官軍打仗的時候,也會這樣做?
另一側,于禁沉默如石,看著那老成的少年,眼神悄然變化。他與眾渠帥不同,是唯一有軍事經驗傳承,會訓練士卒的。哪怕這種傳承,其實是泰山眾一代代人,在山中抗稅斗爭、編練村寨族人的經驗。他默然聽了許久,心中漸漸有一句話浮現。
“勝而不驕,持盈守成。承負看起來年紀不大,卻像是個能做大事的樣子!或許跟著這家伙一起,確實是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