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祖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掀開蓋子露出油紙包的鹵牛肉:“醉仙樓新出的醬肉,特意帶來給姐夫嘗嘗。”
眾人正說笑間,院門吱呀一聲響。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攙著個年輕人慢慢走進來。
那年輕人左腿齊膝而斷,右臂袖管空空蕩蕩,卻把腰板挺得筆直。
“請問……”婦人聲音發顫,“可是馬大夫的醫館?”
徐妙云快步上前攙住她:“大娘慢些,先坐下說話。”
年輕人卻不動,目光掃過院中眾人,最后落在馬淳身上:“您就是治好瘟疫的馬大夫?陶家老爺子說您有真本事。”
馬淳注意到他額角滲出細密汗珠,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這位兄弟怎么稱呼?”
“在下趙鐵柱,以前當過兵……”年輕人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現在嘛,廢人一個。”
徐增壽起身,把竹椅往年輕人身后一推:“兄弟坐。”
趙鐵柱搖頭。
徐輝祖盯著他空蕩蕩的袖管:“北邊傷的?”
“去年冬月在捕魚兒海。”趙鐵柱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凍掉條胳膊,箭傷爛了腿。”
那婦人捂住嘴,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徐妙錦忙遞上帕子,卻被趙鐵柱攔住:“娘,別這樣。兒子這不是活得好好的?”
馬淳放下藥碾:“趙兄弟哪里不適?”
“渾身疼。”趙鐵柱很平和地說道:“像千萬根針往骨頭縫里扎。軍醫說傷早好了,可這疼……實在熬不住。”
徐增壽猛地捶了下石桌:“狗屁軍醫!我這就去找他們算賬!”
趙鐵柱卻笑了:“這位兄弟別惱。軍醫說得沒錯,傷口確實愈合了。”
他轉向馬淳,“馬大夫,您給句準話。要是沒治,我這就帶娘回去。”
馬淳目光落在趙鐵柱身上。
他雖殘了半邊身子,卻站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絲毫不像個被疼痛折磨的人。
可當他稍稍一動,脖頸上的青筋便暴起,牙關咬得死緊。
“進來坐。”馬淳伸手要扶。
趙鐵柱搖頭,嘴角扯出一絲笑:“不必,站著舒坦些。”
徐輝祖聞聲出來,一見趙鐵柱的模樣,變了臉色。
他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他:“兄弟,哪支軍的?”
“羽林衛,小旗趙鐵柱。”他答得干脆,仿佛殘缺的身體與他無關。
徐輝祖瞳孔一縮,那場仗明軍死傷慘重。
“鐵柱……”婦人突然哽咽,枯瘦的手撫上兒子空蕩的袖管,“我兒從前能挽三石弓……”
趙鐵柱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用僅剩的左手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娘,說這些做什么?兒子現在不也好好的?”
馬淳盯著他繃緊的下頜線,忽然道:“疼多久了?”
“傷口愈合就開始疼。”趙鐵柱語氣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像千萬把銼刀刮骨頭,日夜不停。”
徐妙云聞言手里的藥碾“咣當”砸了一下。
“軍醫怎么說?”徐增壽急問。
“他們說傷好了,疼是裝的。”趙鐵柱冷笑一聲,“我趙鐵柱十四歲從軍,斷骨刮肉沒吭過一聲,如今倒成了裝病求撫恤的孬種?”
他猛地扯開衣領,露出滿身猙獰疤痕,“您看看,這是裝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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