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瀉癥看似兇險,實則歪打正著。”馬淳收回手,“脈象顯示您體內酸堿竟比往日更平衡了。”
朱元璋皺眉:“說人話。”
馬淳斟酌了一下詞句:“簡單說,就是曹國公體內積攢的毒素排空了。好比一缸發臭的水,現在全倒干凈了。”
朱標若有所思:“所以傅忠這假酒……”
“非但不是禍,反倒是功臣。”馬淳從藥箱取出艾條,“曹國公常年征戰,脾胃本就虛弱。前陣子臥病時又進補過度,體內積熱難消。這次假酒與解酒丹相沖,恰似以毒攻毒。”
李文忠聽得一愣一愣的:“那我現在?”
“再調理三日即可。”馬淳點燃艾條,“不過今日要禁食,只能喝米湯。”
朱元璋突然拍案:“傅忠!”
傅忠一哆嗦:“臣在!”
“聽見沒?你歪打正著立功了。”朱元璋哼了一聲,“滾去太醫院領二十板子,這事就算揭過。”
傅忠如蒙大赦,磕頭如搗蒜:“謝陛下開恩!”
李景隆趕緊攙起他爹:“爹,您感覺如何?”
李文忠虛弱地擺擺手:“就是腿軟……”
馬淳正在寫藥方,聞言抬頭:“腿軟是好事。您之前膝蓋酸痛,是因為濕氣淤積。現在濕隨瀉去,三日后保準健步如飛。”
朱元璋突然湊近:“馬小子,你剛才說的那個什么酸堿,再給咱講講。”
馬淳蘸著茶水在案幾上畫圈:“人體就像這茶盞,水滿則溢。曹國公之前就是水太滿,現在倒掉些,反倒平穩了。”
朱標恍然大悟:“所以傅世子這假酒,竟成了藥引子?”
“正是。”馬淳收起銀針,“世間萬物相生相克,醫道講究順勢而為。若強行止瀉,反倒堵了排毒通路。”
李文忠突然掙扎著坐起來:“馬大夫,那我這老寒腿……”
“一并好了。”馬淳笑道,“您這腿疾本是濕邪入骨。如今濕去熱退,往后陰雨天不會再疼。”
朱元璋摸著下巴:“有點意思。標兒,記下來,往后將領們水土不服,就照這法子治。”
朱標剛要答應,李文忠突然臉色一變:“等等!我又要……”
馬淳眼疾手快遞上銅盆:“無妨,這是最后一遍了。”
殿內頓時彌漫著古怪氣味。
朱元璋嫌棄地扇著袖子:“蔣瓛!開窗!散味兒!”
待李文忠吐完,果然精神一振:“怪了,這回舒坦多了。”
馬淳遞上米湯:“慢慢喝,別急。”
朱元璋看著李文忠恢復血色的臉,突然問:“馬小子,你之前說保兒脾胃虛弱,是打仗時落下的病根?”
“正是。”馬淳點頭,“行軍時飲食不規律,又常飲生水。日積月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朱元璋若有所思:“傅友德前陣子也說胃疼……”
“武將通病。”馬淳從藥箱取出個青瓷瓶,“這是健脾丸,陛下可賜予諸位將軍。”
朱元璋接過瓷瓶掂了掂:“你小子倒是會做人情。”
馬淳笑而不語。
這時傅忠一瘸一拐地回來了,哭喪著臉:“陛下,打完了……”
朱元璋瞥他一眼:“滾去給你李叔磕個頭。”
傅忠老老實實跪在榻前:“李叔,侄兒知錯了。”
李文忠這會兒氣也消了,嘆道:“罷了,說起來我還得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