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標心目中,馬淳是值得倚重的人才,是需要好好籠絡和保護的國之棟梁……
可這層身份,從未與“舅舅”二字有過絲毫聯系!
這感覺……這感覺就像是朝夕相處、同席而坐的同僚好友,突然有一日被告知,他是你失散多年、年紀卻比你小得多的后爹!
震驚!
荒謬!
還有一絲猝不及防的……滑稽?
巨大的沖擊力讓朱標瞬間懵了。
他幾乎是本能地、茫然無助地轉過頭,帶著求救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旁觀的父親,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那黝黑威嚴、布滿風霜溝壑的臉上,此刻竟也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感慨世事無常的復雜表情。
他迎上兒子求證的目光,非常認真,非常肯定地點了一下頭,沉聲道:“標兒,沒錯。快叫舅舅!”
這一聲“叫舅舅”,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轟”地壓垮了朱標心中搖搖欲墜的認知。
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眩暈席卷而來,眼前發黑,耳畔全是尖銳的蜂鳴。
二十多歲的堂堂大明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感覺自己的膝蓋也有些發軟。
他需要一點時間。
哪怕只是短短一息的時間來消化這驚天的轉折。
殿內再次陷入了奇妙的寂靜。
朱元璋看著向來穩重自持的長子這副被震得七葷八素、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嘴角劃過一絲極淡、極難察覺的笑意。
這小子平日里代他處理國事,端是沉穩老練,頗有君父之風,何曾見過他這般失態?
此刻的朱標,少了幾分儲君的矜持,多了幾分他記憶中兒子年少時的窘迫,倒是……意外地讓他覺得親切。
徐妙云捧著玉碗,坐在厚軟的錦墩上,將太子這短暫的失態盡收眼底。
她看著馬淳依舊筆挺的跪姿,又看到殿下這難以形容的反應,再想想自己的丈夫驟然成了太子的親舅舅……
她趕緊低下頭,借著啜飲甜羹的動作,巧妙地掩去唇邊極力壓制的笑意。
這畫面,無論誰見了,恐怕都得暈一暈吧。
這短暫的寂靜里,最煎熬的莫過于仍舊跪在地上的馬淳。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朱標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么復雜和震驚。
他明白太子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任誰突然得知一個年輕的下屬變成了自己的長輩,恐怕一時半會兒都難以接受。
他只能繼續保持沉默,挺直脊背,承受著這股無形的壓力。
在馬皇后溫和而催促的目光下,朱標深吸了一口氣,“舅……舅舅。”
叫出口的瞬間,朱標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荒謬感席卷全身。
這稱呼太陌生,太詭異。
他比眼前跪著的青年大了七八歲有余!
七八歲!
在尋常人家,七八歲的差距足以讓他成為馬淳的長兄甚至長輩。
可眼下,他竟要對著這個年輕臣子口稱“舅舅”!
馬淳依舊保持著恭敬而標準的跪姿,頭也未抬地回應道:“殿下。”
這聲“殿下”讓朱標覺得一股強烈的尷尬氣息彌漫開來。
這算怎么回事?!
舅舅跪著拜見他這外甥太子?
這禮數簡直亂到了爪哇國!
朱標只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他甚至不敢去看父皇和母后此刻的表情。
這別扭至極、荒謬絕倫的場景,真是他活了二十八年頭一遭遇到!
看著兒子那臉上幾乎繃不住的表情和微微抽搐的嘴角,再看到自家老實弟弟還在地上挺著,馬皇后終于忍不住了。
她幾步走到依舊跪著的馬淳身邊,“好了!人你也見了,也認了。你這傻跪著要到幾時?還不快起來!”
馬淳如蒙大赦,這才趕緊應道:“是,姐……娘娘。”
他下意識想改口,但接觸到馬皇后遞來的眼神,又立刻咽了回去。
“好了!”他大手一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家主氣息,“該認的都認了。馬……咳,”
他目光投向馬淳,似乎對這個稱呼也有些新奇和不適應,“你也莫跪了。今日這事,天大喜事!標兒,馬……”
他又頓了一下,“標兒,你舅舅今日也受累了,起來都起來。妙云身子不便,也需好好休養。朕看啊,晚點讓御膳房好好預備,一家人……好好吃頓飯!有什么家常,飯桌上再敘!”
他將“一家人”三個字說得清晰而鄭重。
馬皇后聞言,緊鎖的眉頭終于徹底舒展開,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
“就依重八說的。”馬皇后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平和安寧,“今日,團圓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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