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敢大意,目光落回這對夫妻身上,帶著審視。
丈夫被推到他面前,低著頭,目光躲閃,嘴唇動了動,一個字也沒說出口,反而更顯局促不安。
馬淳收回心神,壓下疑慮,維持著醫者的平靜:“請坐,先別急。這位大哥哪里不舒服?”
男人蠕動著嘴唇,眼神瞟向地面或屋頂,喉嚨里發出一點含混的“嗯……啊……”聲,像被什么堵住。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妻子,又迅速低下頭,耳朵尖都紅了。
“哎呀!”妻子等不及了,急得直跺腳,“你倒是快說啊!看大夫有啥不好意思的!在馬神醫面前還藏著掖著?”
她轉向馬淳,語速飛快,像連珠炮:“大夫,我家這死鬼!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這兩天總是不痛快,飯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問他哪兒不舒服,他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聲不吭!就知道皺著眉頭哼唧!”
馬淳耐著性子,目光始終看著低頭的男患者:“大哥,身體是你自己的。看病要講清楚病癥,我才能幫你。是哪里痛?脹?還是其他感覺?有多久了?”
男人艱難地抬了一下頭,又立刻垂下去,他含糊地擠出幾個字:“沒……沒啥……就是……不大舒坦……”
徐增壽在后面看得直撇嘴,忍不住小聲嘟囔:“這人真是,啞巴了?看病還害羞?”
徐妙云不動聲色地看了弟弟一眼,示意他噤聲。
她目光溫和地落在患者身上,柔聲道:“這位大哥,別緊張。我們都是大夫,什么情況都見過的。你不說清,我家夫君沒法子幫你解除病痛,受苦的還是你自己,家里人也跟著著急,是不是?”
妻子連忙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大夫您說得太對了!愁死我了!他平時好好的,這兩天就蔫了!早起起來漱個口就干嘔,聞到廚房里那點油煙味,就跟見了鬼似的捂著鼻子跑!昨兒吃口米飯都吐了!您說這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么行?”
她絮絮叨叨,把一些零碎的跡象一股腦倒出來,卻始終無法聚焦核心癥狀。
“吐了?是吐食物還是酸水?有胃痛嗎?或者燒心?”馬淳抓住線索追問丈夫。
男人卻像是被“胃痛”這兩個字燙著了,身體往后縮了縮,頭埋得更低,兩只手死死壓住自己整個上腹部,連帶著脖子都粗了。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發出短促的氣聲:“呃……就……就那樣兒……”
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什么叫‘那樣兒’?”妻子急得去扯他胳膊,“馬神醫問你呢!是痛還是脹?說清楚啊!痛你就說痛!脹你就說脹!跟個悶嘴葫蘆似的急死個人!”
男人被她一扯,整個身體更僵了,他甚至有些慌亂地試圖撥開妻子的手,顯得更加狼狽。
李景隆在后頭看著這一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又趕緊用手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連穩重的徐輝祖嘴角也抽動了一下。
吳杰則努力憋著笑,臉都有些紅了。
徐妙云想板著臉,眼中也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
馬淳此刻內心的緊張卻再次攀升。
這對夫妻太怪了!
男的一問三不答,如同銅墻鐵壁;
女的看似著急,說的全是外圍繞圈、模糊不清的表面現象!
這模式,難道不是呂氏派來混淆視聽、拖延時間或者試探診斷界限的新花樣?
他們想干嘛?
拖垮他的耐心?
然后指責他診斷不出?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