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咬了咬牙,決定主動出擊,直接點破觀察到的細節,施加一點壓力:“大哥,我看你剛才手一直捂著胃脘部,我提起‘痛’字你下意識就用力按住那里。是不適集中在這個位置嗎?是脹滿感?還是像針刺、刀割一樣的疼痛?”
他目光如炬,緊盯著對方。
男人像是被戳破心事,猛地一震,捂住上腹的手下意識想挪開,但那里分明是他最不舒服的地方,挪開半寸又痛苦地放回去按緊,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他張著嘴,大口倒吸著氣,喉嚨里發出短促的聲響:“嘶……這……唉……”
他還是沒吐出那個“痛”字。
妻子搶過話頭:“對對對!就是胃!大夫您眼神真準!他就捂著那兒!問他痛不痛?他說也不全是痛,就是憋得慌!硬邦邦的!早上起來吧還能喝點稀粥,一到下午,這地方就脹得跟個鼓似的!還老往上返氣!一股……一股子怪味兒!”
她比劃著,試圖描述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腐感。
“噯氣?反酸水?”馬淳追問男人。
男人此刻已經被逼到角落,滿臉通紅,像是秘密被當眾扒光。
他羞愧得無地自容,猛地閉上眼,終于用力地、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是噯氣反酸!是不是還伴有上腹脹痛?尤其是在飯后?”馬淳繼續確認關鍵點。
男人這次沒有再點頭,但也沒否認。
馬淳盯著男人痛苦而窘迫的臉,看著他因為尷尬和身體不適而微微發抖的雙手,再看看他那快急哭了的妻子,心底那根緊繃的“陰謀論”的弦,終于緩緩松開了。
這哪里是訓練有素的細作裝出來的?
這分明就是一個老實巴交、有苦難言的莊稼漢子最真實的反應!
純粹是因為這病癥——胃脘疼痛、噯氣反酸,在觀念傳統的普通農家漢子眼中,是難以啟齒的“不體面”之疾。
尤其是可能還伴有口臭等問題,他生怕被人聞見或察覺,那份強烈的羞恥感讓他變成了驚弓之鳥,連對大夫都開不了口!
想到這里,馬淳心里的疑云和緊張感瞬間消散。
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緒涌了上來,甚至帶著因自己方才過度緊張而產生的自嘲。
他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緊繃的神情徹底松弛下來,甚至露出了一點溫和的包容笑意。
“好了好了,情況我大致明白了。”馬淳的聲音放得很柔,帶著安撫,“這位大嫂,你也別太著急了。大哥這情況是肝胃氣滯,中焦不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但拖著也會很難受。”
聽到這話,丈夫猛地抬起頭,眼中透出難以置信的驚訝和一絲希冀,雖然他臉上還帶著羞赧的紅暈,但身體似乎沒那么僵硬了。
妻子更是如釋重負,眼眶瞬間紅了,連聲說:“真的嗎神醫?不是什么大病?能治好?太好了!太好了!”
她激動地想去拉丈夫,又怕丈夫不適,手僵在半空。
馬淳對著這對窘迫又樸實的夫妻點點頭:“能治好。我先幫大哥按按穴位,緩解一下脹痛感。然后再開個方子調理幾日就會好起來。”
說完,他起身走到男子旁邊,示意他放松。
朋友們的低笑聲也漸漸停止了。
徐妙云眼中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知道自己丈夫那根緊繃的弦終于解開了。
李景隆夸張地做了個擦汗的動作,吳杰和徐輝祖互相看了一眼,微微頷首。
馬淳沉下心,專注在眼前真實的病患身上。
他伸出雙手,沉穩而有力。
左手拇指精準地壓在丈夫的內關穴上,右手則穩穩落在中脘穴。
指下肌肉堅硬如石,隔著粗布衣衫也能感受到鼓脹的張力。
馬淳屏息凝神,指下加力。
力道先是柔和沉緩,如同暖流滲透,繼而逐漸加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柔和穿透力。
“唔……”丈夫牙關緊咬,額頭瞬間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