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按壓的力道正正戳中了他最難忍受的痛處,比方才自發按壓的痛楚強烈十倍。
他下意識想蜷縮抵抗。
“放松,忍著點。”馬淳的聲音不高。
他的雙手如同擁有生命,在穴位上交替著揉按,每一按都深透筋肉。
指尖沿著一個特定的軌跡緩緩下移,經過梁門穴,繼續向下,力道時重時輕,時而停留深按,時而畫圈疏通。
妻子在一旁看著丈夫痛苦的神色,緊張地揪著衣角,大氣不敢出。
片刻之后,奇跡發生了。
丈夫緊鎖的眉頭,竟然在痛楚中緩緩舒展開。
他口中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綿長而帶著顫音的“呃——哦——————”。
這聲音帶著無比的舒暢和釋然。
仿佛積壓在胸腹之間日久的硬塊被這一聲長長的排氣沖散了。
隨著這聲呻吟,他那挺得如同鼓面般僵硬的上腹部,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松弛了下來!
脹硬的壓力仿佛被無形的手指輕輕撫平了。
丈夫猛地抬起頭,雙眼因為難以置信而瞪得滾圓。
臉上的窘迫徹底被驚愕和狂喜取代。
他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胃脘部。
那塊讓他生不如死、又羞于啟齒的地方,真的軟下去了許多!
那幾乎要命的壓迫感和鈍痛,奇跡般地消失了起碼七八分!
“哎呀我的娘咧!神了!神了!”妻子激動得差點蹦起來,語無倫次地叫喊,拉著丈夫的胳膊使勁搖,“當家的!當家的!你怎么樣?是不是舒服了?快說話啊!哎呦,馬神醫!您可真是活菩薩轉世啊!這就按幾下子!這就……這就好了?!”
丈夫被妻子搖得差點摔倒,才從巨大的身體舒暢中回過神。
他憨厚的臉上擠出一個極其笨拙、卻又無比真切的笑容,聲音還有些發抖,但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喜悅:“舒……舒坦了!這……這肚子……它……它不脹了!不頂著了!輕快了!像……像卸下個大磨盤!”
醫館里的人都安靜地看著這轉變。
徐妙云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
朋友們臉上最后一絲戲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醫術的贊嘆。
丈夫激動地看著馬淳,眼中充滿了感激。
之前的羞赧早已不見蹤影,他對著馬淳,笨拙但無比真誠地連連作揖:“神醫……神醫!您……您真是……救了我了!太謝謝了!”
妻子更是樂開了花,恨不得當場給馬淳磕頭:“神醫吶!您這手太靈了!我家這悶葫蘆算是找對地方了!”
馬淳看著這對夫婦的反應,尤其是丈夫眼中那如同卸下千鈞重負般的真誠感激,心中最后一點因呂氏而產生的陰霾也徹底消散了。
他自嘲地想,自己剛才真是被嚇成驚弓之鳥了。
人間煙火里的疾苦和尷尬,哪里需要呂氏那種陰溝里的伎倆來模仿?
尋常人的窘迫和無助,本身就足夠真實而“復雜”。
他搖搖頭,笑了笑。這才是他行醫路上的常態,瑣碎、尷尬、哭笑不得,但也無比真實,治愈的過程也能如此迅速而充滿煙火氣的暖意。
“暫時緩解了脹痛,根子還在。需要服藥調理幾日,把阻滯的氣血徹底通開。”馬淳語氣溫和,轉身走向診案,“我給你寫個疏肝理氣和胃的方子,回去按時煎服。這兩日飲食清淡些,情緒也要盡量平和。”
他鋪開紙筆,蘸墨書寫。
丈夫和妻子恭恭敬敬地站在案前,眼中滿是信服和期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