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黃昏,馬淳回到醫館時,院內已點起燈火。
推開門,徐妙云正坐在燈下縫制一件小小的嬰兒衣物。
見他進來,她放下針線,迎上前。“回來了?”
她接過他褪下的外袍,“東宮情形如何?”
馬淳在桌邊坐下,端起溫著的茶喝了一口。“呂氏,毫無悔意。”
他聲音平靜,“我出針時,她眼神里的恨,藏不住。她甚至當著太子的面,直斥于我。”
徐妙云眉頭微蹙,走到他身邊。“那太子殿下……”
“殿下信我醫術,也更信呂氏是病中心神狂亂,風邪侵擾。”馬淳解釋道,“她那些指摘,落在太子耳中,與癲狂囈語無異。”
徐妙云默然片刻。
“你動手了?”她輕聲問,眼神了然。
“嗯。”馬淳點頭,眼神銳利了一瞬。“我曾在《秘脈玄樞注》中見過一個極僻的古法記載,此法并非殺人術,卻比死更煎熬。針名‘隱痹’,取穴極偏,在‘筋縮’與‘合陽’連線中點的凹陷暗穴上,亦稱‘跛踵’。”
他展開右手,指尖虛點。“位置很深,需透膚一寸二分,直抵筋膜交匯的關竅之處,以特殊指力捻入,可瞬間閉鎖半身筋絡氣血的運轉通路。
“外表無痕,脈象上只會顯示為風痹急發。其效……”馬淳頓了頓,“便是如她眼下,左半身,形同朽木,無知無感。”
徐妙云了然:“所以她癱了?”
“不錯。”馬淳道,“常人看來,便是突患惡疾。無藥可解,無方可循。醫者不明其理,也只會當作奇癥處理。”
“此針能解嗎?”徐妙云追問,并非同情,而是須明丈夫手段邊界。
“能。”馬淳回答肯定,“解穴須以獨門手法,配合金針透穴,刺入另一個與‘跛踵’互為鎖鑰的秘穴‘靈墟’,且勁道需得巧妙精準,差之毫厘,閉塞便成永久。此法記錄早已失傳,世上能解者……”他抬眼看向妻子,“怕是寥寥無幾。”
徐妙云眼底閃過一絲復雜,隨即化為平靜。,“她咎由自取。若非一直存著害人之心,更圖謀雄英你也不會用此非常手段。”
“只是……”她擔憂地看著丈夫,“若太子日后細究起來……”
“放心。”馬淳握住她的手,“《秘脈玄樞注》乃是孤本殘卷,早已不存于世,其內容只記在我腦中,呂氏癱了,只會被看作是她氣急敗壞、肝風上擾、急中風邪的結果。
“再好的御醫,也只能診出個‘風痹入髓’。至于何時能好,那就‘因人而異’了。這次,便讓她嘗夠做個‘活死人’的滋味。”
徐妙云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也好。讓她切身明白,害人的代價。癱一陣子,好過她手腳完好,卻日日算計如何把別人弄癱弄死。”
馬淳疲倦地揉揉眉心。
這一天的周旋,耗費心神。“晚飯好了嗎?折騰大半日,真餓了。”
“早備好了。”徐妙云起身,溫柔道,“我這就去端來。再給你溫壺熱酒,祛祛乏。今日你做得很好,既護住了該護的,也讓她得了應有的‘報應’。”
馬淳看著妻子走向廚房的背影,昏黃的燈光勾勒出她微隆的腰身。
他拿起桌上那件未完成的嬰兒小衣。
手指輕輕撫過柔軟的布料。
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所做一切,皆為守護。
醫術可救人。亦可止殺。
對付如呂氏這般死不悔改、心如蛇蝎之輩。
這樣的懲戒,他覺得并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