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他身邊,柔聲道:“夫君,規矩如此。這是陛下親賜的榮耀,也是你應得的體面。我們住哪里,并不妨礙你是懸壺濟世的馬大夫。況且,”她目光掃過忙碌的工匠,“這府邸,并非只為你我而建。它將來會是孩子們的根基,是我們徐家、馬家在這應天的根。”
馬淳順著妻子的目光望去。
確實,這府邸的規制,彰顯著地位,也承擔著未來。
想到未出世的孩子會在這樣寬敞的庭院中長大,那份不自在稍稍消減。
他握緊徐妙云的手,輕輕吁了口氣,“好吧。你說得對。牌面……是該有的。總不能給咱倆的娃兒丟臉不是?只是這大門……日后怕是要被病人踏破門檻了。”
他半是無奈半是調侃地說著,眼神落在即將落成的國公府大門上,已經在想是否該在旁邊辟個義診耳房。
徐妙云被他逗笑:“徐國公親自開診,恐怕連這寬敞大門都要排起長隊了。”
管事的督造官員眼尖,看到主人伉儷親臨,連忙小跑著過來,滿面堆笑,長揖到地:“下官參見國公爺!參見夫人!府邸工程進展順利,木材石料俱是上乘,匠人也是京中最富經驗的老師傅。國公爺和夫人可要進去細察?有任何要求,但請吩咐,下官定當竭力辦妥!”
馬淳對這些繁瑣禮節和營造細節并不精通,只覺得管事過于熱情。
他隨意擺擺手,“不必了,你辛苦了。按著規矩和圖紙來便是。對了,靠東邊那片預留的空地,花木不必種太名貴的,多種些常見的草藥花卉就好,香氣寧神,也不必過于嬌貴。”
管事一愣,連忙記下:“是是是,下官明白。種些當歸、忍冬、芍藥如何?花開時也好看……”
“嗯,挺好。”馬淳點頭,“溝渠引的秦淮活水,過濾要做細些,莫要讓污濁流入后宅,能行么?”
管事拍著胸脯保證:“國公爺放心!活水引入必建沉淀水池,水質定有保證。夫人您看可有其他吩咐?”
徐妙云心思細膩些,指著遠處初具輪廓的內宅院道:“那里面的假山……壘石匠人說是尋了太湖石?石頭縫要壘得牢固些,若有縫隙過大,將來藏了蚊蟲鼠蟻,或是不小心刮到孩童裙角,反倒不美。”
管事連連應是:“夫人思慮周詳!下官定當嚴令工匠,縫隙務必填實,棱角之處也多加打磨圓潤。”
兩人又略微看了一圈,問了問工期大致還有多久。
管事恭敬答了大約還需半年左右便能完工主體,內飾還需時間。
見天色不早,加上工程聲音吵鬧,馬淳和徐妙云便決定返回醫館。
管事恭恭敬敬將兩位主人送上馬車。
車輪轆轆前行,徐妙云靠在馬淳肩頭,想起今日所見府邸的規模,又想到宮中,輕聲道:“如今這般安寧,倒真希望呂氏……能就此安生些。”
她的語氣里沒有幸災樂禍,只有一絲對平靜的珍惜。
馬淳握住她的手,沒有接話。
回到醫館不久,太陽還未完全落下。
一陣不算急促但很沉穩的車馬聲停在醫館門口。
來的竟是太醫院副院判張太醫,身旁還跟著一位年輕些的太醫,像是他的得意弟子。
“國公爺,冒昧打擾了。”張太醫先行了禮,“今日前來,實則是有一事,想向國公爺討教。”
馬淳請他二人坐了。徐妙云奉上清茶。
張太醫沒有繞彎子,從醫箱里小心取出一沓厚實的脈案筆記。
紙張微微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國公爺請看。”
張太醫翻開筆記,指向其中一頁,“這是當年太祖皇帝的御診記錄。其中有‘頭目時有發眩,左寸沉而尺弱,右關弦大’等語,再參照后續用藥……晚輩等私下以為,陛下早年,似乎便有風疾之傾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