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案,有司已經定了天火焚宅。該結的案,讓它結。”
蔣瓛抬起頭,“臣的人已經動身。兩條海蛟船盯著汪家。兩條陸上的線,一條鎖緊‘通海記’,另一條……”
他語氣一頓,“……勾著宮里那個姓趙的內侍。汪英龍每年六月遞進宮的‘土宜’,經手的都是這個趙公公。”
朱元璋的眼皮驀地一掀。
“汪英龍遞進去的東西,”他聲音像淬了冰,“進了誰的宮院?”
“東宮,呂妃。”
“呂氏?”朱元璋緩緩重復一遍。
“臣已查實,洪武十一年三月,趙公公曾私下運入三匣‘南洋雪蛤’,指明送往東宮西配殿。”
“雪蛤送來當天夜里。當時還是側妃的呂氏身邊的貼身老奴就帶人砸碎了一盞琉璃宮燈。理由是‘穢物染了主上的氣’。”
“好個穢物。”朱元璋的聲音冰涼,“東西呢?”
“燈是內造的,呂側妃報了個‘失手’。琉璃碎片并燈油殘渣混入草木灰,被小宦官運到城西焚化場。”
“但裝雪蛤的錫盒沒碎。有人偷偷倒掉雪蛤,把錫盒藏在宮花局一只廢棄的梅瓶里。”
他攤開最后一張紙,紙上印著一個模糊的墨印,火焰紋環繞著“汪”字。
“‘通海記’私鑄的花押。每個錫盒底部都有。臣找專人拓印比對,絲毫不差!”
蔣瓛抬起頭,“陛下,根還在海上!汪英龍就是那座‘大山’!他用毒物織網,纏死了一個太子妃,現在又要網盡皇孫!”
朱元璋的手掌猛地拍在御案上!
“東宮成了毒窟!朕的兒孫成了魚肉!”
朱元璋的聲音震得殿梁嗡嗡作響。
那憤怒之中,卻又透著一股駭人的平靜。
良久。
朱元璋緩緩抬起臉。
臉上所有暴怒瞬間冰封。
“蔣瓛。”
“臣在!”
“證據在握了?”
“鐵證如山!”
“好。”
朱元璋緩緩站起身。
“泉州汪英龍……松江王家的債,讓他一并還了。”
朱元璋走下丹陛,“海上那條線,給朕掐斷!連船帶貨帶人,沉進海底!”
“通海記的鋪面、賬簿、銀庫、貨棧……一絲灰都別給朕留下!”
“宮里那條毒蟲……動呂氏,會打翻多少瓦罐,你心里清楚?”
蔣瓛回道:“臣清楚!東宮關聯著朝中多少雙眼睛!動一人,百鬼驚!”
“驚了好。”
朱元璋的聲音陡然輕緩下來,卻更冷更厲,“驚了,蛇鼠才會竄洞,魍魎才會現行!”
“傳旨。”朱元璋沒有回頭。“呂氏病篤,著即遷往冷宮靜養。無旨,任何人不得探視。”
“御膳房總管趙槐勾連奸商,穢亂宮禁……杖斃于內廷司。”
“至于泉州……”朱元璋終于轉過身,“汪家要的是滅口。朕要的是……滅門。”
“臣領旨!”
蔣瓛重重叩首。
“該結的案要結。”朱元璋的聲音又恢復平淡。“該收的網,更要收干凈。”
他抬手一揮。
“去辦。”
蔣瓛起身告退。
“記住,朕……什么都不知道。”
門在他身后無聲合攏,御書房內重歸死寂。
朱元璋重新坐回龍椅,他撿起案上那塊溫涼的玉韘。
“汪英龍……”朱元璋低低自語。“這座山……朕親自替你削平!”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