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慢慢地紅了。
一滴滴豆大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
“瞧!石頭!”他哽咽著,語無倫次。“它……它沒變紅……沒變成……血……眼睛……”
“也沒響……”
“它……它好好的……”
孩子放聲大哭起來。
不是恐懼的尖叫,是長久壓抑的驚恐、委屈、困惑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再是那種要窒息而亡的抽動。
門口圍觀的村民,看著那孩子攥著石頭哭得涕泗橫流的樣子,一個個面面相覷,臉上的震驚和茫然漸漸被一種恍然取代。
“敢情……不是那物件邪性……”
“是嚇出來的病根?”
“心里的病?”
“對對對!馬大夫說了!在心!不在物!”
“嚇著了……”
“可不咋的!那么大娃娃看見人死在跟前,能不害怕?”
“又聽了那么多神神鬼鬼……”
“難怪啊……”
“心傷了……”
順子爹娘聽著孩子的哭聲,看著他那攥著石頭的手,臉上又是心酸又是巨大的驚喜。
“順子……順子能拿東西了!”順子娘想上前抱孩子。
馬淳抬手制止,“讓他哭。讓他拿著。”
他對夫婦二人道。“此病非一日之寒。亦非一日之功可除。驚恐盤踞心底,如同頑石壘巢。需以韌力,細水長流,層層撼動。”
他開出一紙方子。“方以安神定志湯為主。熟地、遠志、茯神、龍骨、牡蠣……滋養心神,穩固心志。”
他看向順子爹娘,語氣鄭重,“藥石為輔,心思為本。今日他敢抓這塊石頭,明日,便放一塊打磨光滑的黃銅片于桌面遠角。”
“無須觸碰,只讓他遠遠看著,不懼時,再近一尺,再近一尺。日磨一寸,待可坦然視之,再試以指尖輕觸。日進一毫,日省微功。”
他最后指向門口那塊懸著的木牌。
上面是“醫病、醫人、醫心”六個樸拙的大字。
“所謂恐物癥,懼非物也,懼心傷之下,所見皆化夢魘。”
“醫此癥……”馬淳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醫館里,傳入門扉外所有豎著耳朵聆聽的村民心中。
“首要,破其心中魔障,再令其重獲識物辨物之安然。”
“此……方為‘醫心’。”
話音落下,門口人群寂靜片刻,隨即爆發出陣陣由衷的感嘆。
“原來是這樣!”
“明白了!明白了啊!”
“是心病!”
“馬大夫……真神了!”
人群議論著,看向醫館內那挺拔身影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嘆服。
那攥著石頭哭泣的孩童,那淚眼婆娑、激動不已的父母,那平靜講述醫理的大夫,都映在所有人眼中。
順子爹噗通一聲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謝馬大夫救命之恩!”
“謝您給俺家指了條明路啊!”順子娘也跟著跪下,泣不成聲。
馬淳上前將二人扶起,“不必如此。”
他看向漸漸止住哭泣,攥著石頭抽噎的順子,“帶他回去,按我說的做,靜心調養,會好的。”
徐妙云一直在藥柜后靜靜看著。
此刻她端著一盞安神的熱茶走來,輕輕放在順子父母手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孩子受了驚擾,父母心力交瘁,都不容易,這盞寧心茶,潤潤喉,回去的路,長著呢。”
她溫婉大氣的言語,如春風化雨,撫平了夫婦心頭的焦灼與悲苦。
順子爹娘千恩萬謝,交了診費,帶著依舊緊握石頭、情緒平復許多的順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醫館。
“叮!救治恐物癥患者一名,獲得10積分!”
村民們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有的還在搖頭感嘆“怪病”。
有的則是低聲議論著“心病還得心藥醫”。
有的則把敬畏的目光投向醫館里的年輕院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