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勢漸弱。
積在醫館門檐上的白頂薄了幾分。
冷風卷過,門簾被掀開一道縫,帶進一股寒氣,也鉆進兩個高大身影。
“哈!凍煞我也!”傅忠一進門就跺腳拍雪,嗓門洪亮,臉上帶著慣有的豪爽,沖散了屋里彌漫的藥材沉悶。
傅讓緊跟其后,面色有點赧然,不如兄長自在。
馬淳從藥柜后抬頭,有些意外:“二位世子?稀客。雪天路滑,怎有興致過來?”
“別提了!”傅忠熟稔地拖過凳子坐下,自己拎起爐上溫著的茶壺倒了兩杯,“在家憋得慌!我爹這些天臉黑得能擰出水,見我就訓!說我不學無術!還是你這兒清凈!”
傅讓默默接過兄長遞來的熱茶,暖著手。
“外面抓人抓得雞飛狗跳,你們倒有心思串門子。”馬淳也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溫熱,霧氣裊裊。
傅忠灌了一口茶,眉飛色舞:“就是抓得熱鬧才好看!你是不知道,昨兒菜市口才砍了一溜!血呼啦的!”
他壓低了點聲音,帶著點幸災樂禍:“蔣閻王這回算是開葷了!江南那些酸丁,平日里鼻孔朝天,講究風骨,嘖嘖,鋼刀架脖子那會兒,跪得比誰都快!哭爹喊娘的,什么家財萬貫,什么十年寒窗,全他娘的成屁了!”
他拍著桌子大笑:“痛快!可算出了一口惡氣!讓他們暗地里使絆子!毒害皇嗣,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玩這套!這回抓了個底朝天!聽說都快抓出一千五百號了!我的天爺!”
傅讓皺眉:“哥,你小聲點。”
“怕什么!馬神醫又不是外人!”傅忠渾不在意,“再說了,國公爺你是不知道那些人,仗著有幾個臭錢,讀幾本破書,天天想騎在咱們這些勛貴頭上拉屎!呸!這回抓得好!全他娘的現了原形!”
他唾沫橫飛,將外頭聽來的風聲添油加醋講了一通。
說到興起,手舞足蹈。
“有個禮部的老學究,家里抄出幾萬兩!全是現銀!你說他靠那點俸祿?鬼才信!
“還有那啥米行東家,平日里裝善人,修橋鋪路,結果暗地里囤積居奇!糧倉都被翻出來了!”
馬淳靜靜聽著,偶爾端起茶碗抿一口,不置可否。
傅讓則有些坐立不安,幾次欲言又止。
傅忠終于宣泄完他那點“快意恩仇”,扭頭見弟弟蔫蔫的,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咋了?拉著個臉,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放心,咱爹雖然板著臉,但他心里明白著呢!這次咱們沒事!咱家根正苗紅!”
傅讓臉更紅了,尷尬地咳嗽一聲,眼神躲閃,飛快地瞥了馬淳一眼。
馬淳注意到了:“二公子有事?”
“沒……沒事……”傅讓支支吾吾。
“嗨!這小子!跟自己哥哥、國公爺有啥不能說的!”傅忠大咧咧道,湊近馬淳,聲音不大不小,“國公爺,你別看他五大三粗,是遇上男人都難開口的事兒了!”
傅讓急了:“哥!”
傅忠不管他:“他媳婦!我那弟妹!進咱傅家門都小半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小子急得夜里覺都睡不好!又抹不開面子去外頭瞧那些江湖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