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忽有所感的知客僧當即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但這難得領悟不過持續片刻,他的眼睛就又落在了那帶銀子上。
左右看了看后,見四下無人,更是從中摸出了兩錠藏入懷中。
感受了一下分量,又嫌不夠的繼續摸了一錠。
至此才是抱著銀子去找監寺師叔。
對方就在附近,幾乎沒費什么功夫就找了過去。
“師叔,剛剛有施主舍了不少善財,您看。”
老和尚本來正對著菩提果樹不斷誦經祈福。
但隨著余光一掃,頓時眉頭一挑的放下手掌,接過銀子后就帶著他去了旁邊廂房。
合上門后,老和尚急忙問道:
“沒有過賬吧?”
“師叔放心,只有我一人知道。”
老和尚頓時眉開眼笑的將那袋銀子放進了旁邊的箱子里面。
聲音沉悶,里面顯然也不少。
“你是不知道,貧僧這些日子,正愁如何置辦件像樣的袈裟!城南玉宸觀那牛鼻子陳。仗著自己是監院管著錢糧的肥缺,不知摟了多少油水!前番碰面,嘿,竟換了柄通體無瑕的白玉拂塵!”
他啐了一口,仿佛那拂塵沾了穢物:“真真膈應了貧僧許久!如今嘛嘿嘿,總算能壓他一頭!”
老和尚兀自沉浸在壓過老對頭的快意中,渾然不覺該分潤些許。看的一旁垂手侍立的知客僧,心頭早已鄙薄翻涌:
幸好我機靈,預先留了份例。
面上卻愈發恭順,適時低聲提醒:
“師叔該出去了。”
老和尚趕緊點頭:
“對對對,該出去禮佛了,嘿嘿,我就說念經有好處吧,這佛爺一顯靈,咱們可就什么都不愁了啊!”
他滿面紅光,仿佛已披上新袈裟壓過了老對頭,更以過來人的姿態拍了拍知客僧的肩膀。
知客僧自是忙不迭躬身應和。
兩人推開廂房門,方才堆起的笑意還掛在嘴角,可腳步卻齊齊釘在了門檻之內!
臉上血色,更是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只見那片刻前還銀華灼灼、花開正盛的菩提古樹,竟于這眨眼工夫,在這污濁人間落盡了滿樹繁華!
錯愕許久,老和尚一把抓住了知客僧的手厲聲低語:
“萬萬不能讓旁人知道了我們兩個剛剛在干什么!”
血色早已褪的干干凈凈的知客僧亦是急忙點頭。
可隨著他看到其余僧眾也多是做賊心虛的樣子,他才褪下去的血色就又馬上升起。
但這份松氣才持續了沒幾個呼吸的功夫,不知為何想起了杜鳶的他突然又覺得渾身上下都空落落的。
在瞧了瞧菩提樹下的一地素白,他突然覺得這佛寺之中的最后一點靈光似乎也跟著寂滅其中。
恰在此刻,杜鳶已經把玩著那枚白玉菩提將將踏出了法蘭寺。
——
而在青州城外。
馬幫和華服公子曾駐足觀望的那顆菩提樹前,卻是沒什么人停留。
畢竟此間原離塵囂,來往之人本就不多,能識異象之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然而眾人不識可旁余卻識!
一只骨瘦如柴的豹子,已經蹲伏密林許久。
見四周終于沒有人了。
它當即從草叢中竄出。
在菩提樹下貼著地面嗅了兩三圈后,就對準一處不停刨動。
不多時,它就在大片翻飛的泥土之中,找見了一枚與杜鳶所見別無二致的烏黑之果。
只是,這果子在杜鳶手里一拿就外殼剝落,可在它這兒卻是在刨土時,挨了幾爪子都毫無痕跡。
對著果子來回嗅了嗅后,聽見身后傳來動靜的豹子當即銜住果子一溜煙兒的竄進了林子里。
根本沒人發現剛剛這兒來了一只豹子。
也更沒有人能夠知道,最后一枚菩提果也被拿了去。
那豹子沒有跑向深山老林。
而是順著此前所感認準了一個方向不停跑去。
山里都還好,它雖然骨瘦如柴,可動作卻是靈敏至極。
曾經讓韓氏公子累個半死都沒趕上的山路,在它腳下真是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