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絲好奇,杜鳶問道:
“出問題的不是彌水嗎?怎么說是山神發怒?”
婦人急忙解釋道:
“您這口音聽著像是外地來的,所以您多半不知道,我們青州城旁邊的這條彌水啊,原本是不從這邊過的!”
“不從這邊過?”
杜鳶回頭看了一眼這彌水兩岸,他看不出什么人工修鑿的痕跡。
那婦人接著說道:
“對對對,或者說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從這邊過,可發過一次大水后,彌水就改了道。”
“這條河道啊,聽老人說就是發水前的老河道。所以看不出什么痕跡來。因為本就是老天爺造的舊河道,天生地成的。”
說到這里的婦人雖然不是親歷者,但還是說的滿眼后怕。
“青州本來就是沿著彌水建的,河岸兩側更是不知道多少人家靠著彌水討生活,可河道這么一改,這少說都是幾十萬人受困。”
她也是農戶出身,自然知道這是多大的災劫,所以聽著都怕的不行。
本就發了大水受災,結果河道都生生改了,原本頂多一兩年沒盼頭的事,眨眼間就變成了一輩子都望不到頭的絕境。
聽到這里,杜鳶也大概聽出了一點苗頭。
“所以這彌水重新改道回來,莫非和那山神有關?”
“可不是嘛!當年的青州牧為了保住沿岸百姓的活路,親自趟泥量淤,丈算堰塞,琢磨設計走水路線,召集了幾十萬鄉親,硬是花費三年,才生生把改道的彌水引了回來!”
“可惜啊彌水剛引回來那會兒,州牧大人就病逝了。人都說,州牧大人就是要親眼看著彌水穩穩當當流回來,才一直咬牙硬撐著那口氣呢!”
“大伙兒都感念州牧大人的恩德,州牧大人一走,大家伙兒就尊他做了山神,喚作平瀾公!”
說著,婦人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指著前面那座巍峨的大山道:
“喏,您瞧,前面那座山如今叫做平瀾山,也是為了州牧大人才改的名。他的神廟就在那上頭。”
平瀾公?
平瀾,平瀾
聽著聽著,杜鳶心頭忽然靈光一閃,目光猛然投向身旁赤紅泛濫的彌水,并下意識地把手摸向腰間那枚一直系著的小印。
敕鎮坤輿?!
帶著某種深沉思量,杜鳶取下了那枚小印。
他記得韓氏的人提過,那豹子差點就被那位封為松隱峰山神。
再結合之前的種種見聞
這枚印,該不會
一個大膽卻似乎極為可行的念頭,瞬間在杜鳶腦海中清晰起來。
不過在那之前,還得先問個明白。
杜鳶收回思緒,朝婦人問道:
“那您為何說是平瀾公發怒了呢?”
婦人悵然嘆道:
“唉,因為平瀾公如今早就沒人祭拜了。別說修繕維護神廟,就連廟祝,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見著了。”
說著,婦人更是煞有介事地壓低聲音:
“您想想啊,這重新流回來的彌水是平瀾公他老人家費盡心血引回來的。如今我們連他的神廟都任它破敗荒廢了,他老人家能不生氣發怒嗎?”
很有道理,甚至這彌水顏色都對應了當年彌水改道時,淹沒的萬千黎民之血。
但這和平瀾公應該沒有任何關系。
因為杜鳶并未看出平瀾山與彌水之間有何氣數糾纏。
猶豫片刻,杜鳶問道:
“您可知為何如今無人祭拜平瀾公了?”
照理說,立下如此功德,其神廟不該荒廢至此,以至竟無人修繕。
婦人無奈解釋道:“只因平瀾公是前朝重臣。太祖開國后,雖未明令禁止祭拜前朝臣子,但歷任刺史對此頗為忌諱。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這般光景。”
是了,平瀾公是州牧,而今青州只有刺史。
婦人說完,又小心探問:
“您看,是不是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