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接連走出的六家之人先后斷了他引以為傲的依仗。
安青王在短暫的呆滯后,喉頭一甜,哇的吐出了一大口血來。
若說神仙鬼佛是他想要造反的因,那他盤踞青州,多年經營下一點一點積攢出的家業便是果。
前者讓他想要一搏,后者才是根本底氣。
他也曾疑心這“天命”來得太過輕易,恐有蹊蹺。然而反復推演,終究抵不過眼前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朝廷深陷西南泥潭,正是他放手一搏之時!縱使大事難成,憑此基業,他安青王亦足以裂土稱雄!
可現在
神仙沒了!妖怪沒了!家業也沒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看著自己這一地雞毛,安青王突然像是癔癥發作一樣的抱著腦袋笑了起來。
這嚇得他身前的王府長吏不知所措,只能道一句:
“王爺?!”
王爺這是真瘋了不成?
安青王恍若未聞,只是兀自呢喃著:
“好一個一僧一道送我天命,好一個一僧一道毀我天命!”
念叨幾輪后,他突然指著杜鳶咒罵道:
“你們佛道兩家拿我堂堂一個宗室親王當黃口小兒戲耍啊!”
先是來個和尚道士說他天命加身,然后又來個和尚道士直接打爛他的一切。
你們倒是來去匆匆了,他呢?
他這身家性命,多年積攢呢?!
杜鳶搖搖頭道:
“是你自己先拿了青州萬民性命身家充作兒戲,否則氣數加身,如何能失?”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瞬間砸碎了安青王所有狂涌的憤怒,只留下深刻刺骨的窒息。
因為它將矛頭從虛無縹緲的“佛道斗法”,精準無比地釘在了他自己身上——咎由自取!
人是不能接受自己居然也有錯的!
安青王喉結劇烈滾動,嘴角抽搐了許久,才猛地偏開視線擠出一句:
“我?我能有什么本事和你們比?彌水懸河是假?菩薩顯靈是虛?就連你,你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道士,都可輕易取走本王性命,反手顛覆本王多年積攢。你說,本王能怎么辦?”
看著還在狡辯推諉的安青王,杜鳶嘆息道:
“你只見了彌水懸河,卻不見,若非是那人得了你的氣數,又焉能抬起彌水?”
安青王的面色明顯一僵。
杜鳶繼續問道:
“我問你啊,今天一遭,真就全無所感?”
安青王沒有回答,只是將頭扭得更偏,幾乎背對杜鳶。
有所感嗎?豈會沒有!這一日,心頭警兆數不勝數!
只是
“所以若非是你不顧黎民安康,執意取亂,又如何能讓他們得了你的氣數作亂?”
別說今天杜鳶去城門口攔他的時候了。
就連杜鳶放棄了他,準備去平瀾山時,他若幡然醒悟,亦非全無轉機。
可惜,他比那蠱惑人心的僧道,更加執迷不悟!
見杜鳶句句直指其過,安青王徹底失控!
他猛然轉頭咆哮道:
“你懂什么?你身在局外,你能懂什么?本王只是肉體凡胎,他們本事通天,從他們找上本王起,本王還能有拒絕的余地嗎!”
“就如此刻,本王刀兵在手,可你難道覺得本王能殺了你嗎?不能,怕是連你的衣角都沾染不到!”
面對這歇斯底里的咆哮,杜鳶的神情卻無半分波瀾,只靜靜道:
“青縣蛇妖,我斬了。荒山惡狼,我誅了。便是你這里,我也親自走了一遭。”
他目光沉靜地直視安青王:
“所以,你為何認定——若你當真悔悟可救,貧道會視而不見?”
安青王如遭雷擊。